几年前,我和来自各省的30名剧作者,参加了中国艺术研究院举办的为期四个月的“全国重点剧作者培训班”。 下了火车打的,说去中国艺术研究院,司机竟不知方向。找出通知单说是在恭王府,司机笑,怎么不早说! 没想到的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的门牌竟然挂在恭王府,这可是大奸相和珅的宅第。他修建的庆颐堂模仿了皇帝的宁寿宫,皇帝“加恩赐令自尽”时,这就是其中的一条罪状。位于什刹海北岸的恭王府是世界最大的四合院,也是今日北京城里,60余座清代王府中保存最完整的一个。我们的教室设在楠木厅,据说是和珅的书房兼藏宝楼,书籍与金钱共处一楼,也只有和珅想得出。室内十分雅致,通体楠木,雕饰精美,迎面楼上迴栏通幽。室外小院,院中一座精巧的小假山,两棵高大的槐树盛开着粉花,风过处,落英缤纷,似瑞雪飘零,煞是好看。 30位剧作者中有基层文化馆创作员及地市剧团编剧,有省艺术研究所的专业人员,年龄都在而立上下。临时班主任是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王安葵先生,他是个著作等身的学者、戏剧家又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非常朴实的一个人,说话轻言细语,上课、去长城八达岭,他手里就常拎一只破旧的蓝色帆布包,要是走在大街上,你一定会把他当作哪个乡下来的老农。我与四川川剧院谭忻同桌,他因《山杠爷》一剧而有名。广东两个同学中年长些的那位当了我们的班长,他普通话说得够呛,不知是否语言障碍,好像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发火。另一位带了部数码相机,常给我们照相,先以为免费,三五成群地在恭王府和什刹海乱拍一气,待交到我们手上,——每张十元,没办法,掏呗。这回着实让我们感受到了广东人的“经济头脑”。湖北和新疆的一男一女很有意思,一下课就在一起交流新疆舞,跳着跳着就抱到了一起,后又跳成了扭屁股的“街舞”,把下课的时间闹得很开心。女的叫郭雅菲,新疆艺研所的创作员,她能歌善舞,演过电视剧,活泼又开朗的一个人。山西吕梁的一位老兄与我们安徽的三人同住一室,我们称他大个子,个大,烟瘾大、酒量大,精力充沛。晚上捧本书靠在床上,一袋花生米,一瓶二锅头,一包北京牌香烟,没到午夜就全光光。安徽的另两位是安庆的何成洁与和县的傅昌饶。成洁的牌打得好,老赢我们小钱,一赢就说,谢谢你们赞助了我明天早餐!昌饶开口闭口北京腔,说,到了北京当然要说北京话。可那拿腔拿调的架势,的确让人啼笑皆非。 课程学习的安排还算紧凑:上午听包括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央戏剧学院、音乐学院等各大院校的教授专家学者们讲授戏剧理论,下午观看中外名剧录像,晚上常安排去北京的各大剧院看戏。大家们时常拿了他们出的集子摆放讲台,课后签名售书,卖得很好。会“钻营”的同学就及时拿了剧本或小说草稿去找大家们提“修改意见”,希望向有关刊物推荐,还真有几个本子排上了队。安徽老剧作家金芝先生去北京作客,王安葵所长把他拽来上了一堂课,内容是“怎样写好戏剧唱词”。金先生口才好,表现力强,把枯燥的理论课上得生动活泼,同学们好评如潮,我们几个安徽学员也倍感脸上有光。去剧院看戏大多是几个人合伙打的,那夜去人艺剧场观看濮存忻演的话剧回头,上海的黄燕等几个同学遇了车祸,所幸无大碍,只是有的脸部和腰部受了些伤。同学们笑说,是看“偶像”看晕了吧! 业余时间,我们就到胡同乱转,常去的地方当属什刹海。什刹海由西海、后海、前海组成,为一条自西北斜向东南的狭长水面。三湖一水相通,以后海水面最大。元代曾是南北大运河北段的起点, 水域宽阔,王府环绕,园林密布,寺庙林立,景色优美。什刹海地区是北京内城保留了原有民俗文化的富于老北京特色的传统风景地区和居民保留地区。东部银锭桥横跨湖上,站立桥头可饱览西山秀色,故有燕京小八景“银锭观山”之美称。水域清澈,景色秀美。看完戏,我们就三五成群地往什刹海边的夜宵摊子上跑,点几个小菜,要几瓶啤酒,夜风拂面,胡侃海吹,自我陶醉。 四个月很快就过去,临别聚餐,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的互赠小礼物,有的相拥而泣,毕竟相会一场又要各奔东西了,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悲欢离合的感触在此时此刻、在这些小文人心头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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