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张弟弟时,可把你们笑坏了。张弟弟是新都桥当地司机,乱乱的头发,刚睡醒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亮如宝灯。早上7点,已经有许多司机在路边揽客。黄金周的价格高得离谱,去稻城,一辆普通桑塔纳的报价竟然是2000元。张弟弟还算是厚道的司机,没开高价,但时间凑不上,只好上了另一辆去理塘的车。同车的有两个女超人,说是去转三座神山的,还有一个带小孩的藏族老妇人,一路念经,轻轻拨动手上的佛珠。 过了雅江,路边的孩子们一看见车子就行礼,有的老远见了,一路欢奔乱跳地来,嘴里喊着:你好,你好。手高高举过头顶,脸上是最热烈的笑。问了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有的说是老师教的。 路边的藏寨很美,白色房子,彩色石头拼凑而成的梯形窗户,每一个窗台都花团锦簇。阳光也很好,令人微微有些发困,但又舍不得睡,要将美景尽收眼底。 风光渐渐壮阔,经过一片大草原时,是理塘了。仓央嘉措的诗里说:请求白色大雁,借我凌空双翼;不是远走高飞,理塘一转就回。这是一座高城,海拔4000多米。因为只是短暂停留,没多大印象,只记得山下有一大片草坝,在小车站里找去稻城的车子时,看见白晃晃的阳光落在街对面的店铺上,那上面写着让人微微一笑的几个字:大理段氏银器店。去厕所的时候,你埋头短信,差点踩到一条狗。袜子大喊:你发短信不要命了吗!伊接着会知道,此人发短信真是不要命了。 在路上遇见的一对年轻夫妻,磕等身长头去拉萨,一走就是三年。在有关西藏的照片中,你总是感到一种渲染,藏民脸上的沧桑和苦难,在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空衬托下,被一再放大。其实何止照片,在我们所能听到的藏歌中,无不是渲染,无不是《青藏高原》式的高阔辽远。因为西藏太遥远了,遥远得近似神迹,人们难免用自己的想象大而化之。而你若听过葛莎雀吉,心里会燃起一盏小小的酥油灯,温暖,奇异,宁静。你会发现另一个西藏,在你所认为的高天厚土之外,有一些生活中的浅斟低唱,一些神灵间的呢喃耳语。 磕长头的夫妻,他们脸上没有明信片上的沧桑和苦难,他们带着平静欢愉的神情,三步一拜,累了就在路旁坐下歇息。信仰是洋溢心间的喜悦和满足。你想起酒坊巷的小教堂里,那些齐声高唱赞美诗的大爷大妈。你曾混迹其中,因为感动而热泪盈盈。 仰望神灵如同凝视内心。 转山,转湖,走长长的风雪路接近神的居所,这些在外人看来需要无比勇气和付出的举动,于他们却是寻常,和吃饭、睡觉一样,是人生的必须。信仰的力量飞落这片土地,盛开朵朵俗世小花。 因此会有那样的眼睛,如湖水,如燃灯,无处惹尘埃的眼睛。 但并非所有的眼睛都是如此。稻城也并非稻花摇曳之城。在黄金周来稻城显然是个错误,到处是人,到处是驴。黑店宰客,物价飞涨,如此等等,仍然是你离不开的人心江湖。折腾到晚上10点多,终于找到一家小小的客栈,阴暗潮湿,灯光微弱得仿佛随时要熄灭。360公里的奔波,疲惫加上失望,心情变得很糟,恨不得马上回家,连食物也不能使心情好起来。半夜钻进睡袋,想起那人的短信:有主见,少生气,不后悔,面对现实。简简单单几个字已完全击中要害。 幸而,睡眠是良好的抚慰。次日醒来,已把昨日的不快忘记大半,想想能出行总是一种幸福,何况,今天要去亚丁。       load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