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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曲阜三孔游记

2007-07-25    

觚——曲阜三孔游记

那一刻我手抚井栏,内心有热浪层叠涌来。他们说这是孔子汲水的地方,游客们皆唏嘘不已。寂寞的三月,桐花不开,鹧鸪鸟儿不飞,从前的春天是否也是这样的风光?那时候的春天是朴素的,早晨的空气里有股新鲜的青草味儿,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论语》中的那些水正从这口井中缓缓取出。粗糙的井绳,青色的瓦罐,纯金般的阳光里水声如银子一样清清亮亮。“对,孔子,就是这个地方。”对此我深信不疑。金字塔和庙宇有一天会倒塌,而这潜伏于地下的深度,任你无尽的兵燹战火和政治风波都不能把它灭除。流水和罡风带走了无数的黄昏和清晨,却带不走大地的热度、生活的余温。
然而我到哪里才能找到那个人?多年来我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他们曾经告诉我那个人在图书馆里,在研究会上,在颗粒状的灰尘漫飞蠹鱼钻来钻去的书房里,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孤独的孔丘仍独处于荒烟与蔓草之间。四月的黄昏我来到曲阜,穿过鲁国故城,走过长长的神道,我看见牌坊和庙宇铺天盖地向我涌来。富丽堂皇的孔庙中,金碧辉煌的大成殿里,尴尬的孔丘戴着王者的冠旒,精致的玉串在风中翕翕簌簌颤动。我知道历史是不真诚的,它并不打算与我坦诚面对。前朝的泥胎涂了一层又一层的油彩,我听不到他们内心的独白。金蝉早已经飞走了,此地惟剩一具华美的蝉蜕,供奉于庙堂之上, 香烟缭绕,莫知所云。
三月的空中,飞满了苍蝇。猫头鹰般的大鸟在孔庙那边的高墙和角楼上面盘旋,把白色的粪便哗哗泻在古柏下的草地上。它们沉重如老人般的翅膀,灰色的羽毛,迟缓笨拙而老谋深算的神态,我不喜欢。它们仿佛是从某一个霉暗的朝代飞来,参与了历史的阴谋。这里处处都是阴谋。——导游小姐笃笃地走过来,把你领到一块碑前。“这块碑是明代成化皇帝建的,是孔庙里最好的一块碑,大家看这碑文:朕惟孔子之道天下一日不可无焉,何也?有孔子之道则纲常正而伦理明万物各得其所矣,不然则异端横起邪说纷作……大家再往下看那个驮碑的动物,它叫赑屃,是吉祥物,俗话说得好,摸摸赑屃头升官不用愁,摸摸赑屃腚一辈子不生病,现在给大家一分钟时间进行抚摸。”游客们纷纷蹲下去,他们的脑袋象柴火垛,他们的眼睛如鹅卵石,我看见他们嘻皮笑脸地一步步走向陷阱的深渊。精美的廊柱下,雕花台阶旁,陷阱无处不在,你必须小心提防。微风吹过雕梁画栋,细碎的灰尘从屋顶上纷纷落下,这是弥漫了二十个世纪的催眠术,它在温和地暗示你:闭上你的眼睛。
孔府。十三道雕花门依次打开。候门一入深似海。这里是中国世袭时间最长的贵族的府邸,一条普通的青石板路的中线曾经只有皇上才有资格践踏,而今那里劈里啪拉摆满了寻常百姓的脚板。这些脚板带着僭越的欢喜、偷窥的快乐,在大堂与闺阃间走来走去。但是它们感受到孔府华贵的表皮,却没有感知深层的秘密——孔府没有自己的生命,它是帝国政治操作的一间密室,是皇常和大王进行精彩表演的一件隐晦的道具。千百年河水拍打岸堤,孔子的目光越过冗长的时空,它们逐渐的空虚,逐渐凄迷。古宅闹鬼,老树成精,当黄钟大吕的清音日益茫然,甚至塑像的质地也在一层又一层地剥落,孔府深沉古老的庭院只剩下一些鬼鬼祟祟的情节在粉墙拐角和红绡帐背后摇曳的昏昏灯影里悄悄流传。思想家王小波在谈国学时引用了一则拉封丹的寓言:大山临盆,天为之崩地为之裂,日月星辰为之无光,房倒屋坍烟尘滚滚,天下生灵死伤无数……最后生下来一只耗子。这里的耗子是一个象征。当我在孔府内宅里看见一双七八厘米长的弓鞋,这想这件遗物也是一件绝妙的象征,它是如此准确地隐喻了儒学发展的全部特点。这双鞋的主人是最后一代衍圣公孔令贻正妻陶氏从京城里带来的陪嫁丫环王氏,她后来为孔府生了一个儿子,不能生育的陶氏无法忍受跟自己的奴隶平起平坐,他严禁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称王氏为母亲,她要霸占这个男孩以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她投毒药死了这个丫环出身的女子。王氏的遗像就挂在前堂楼的套间里。导游问你们看她长得像不象国母宋庆龄?这的确是一个端庄的女子,纯结,秀美,然而她没有做人的权力,她被人害死了。在如海似井的深深庭院里,有谁曾为这个贫困无援的女子恸哭和悲泣?套间似乎刚刚被整理过,被子还整齐地叠放在那里,罗帐高悬,帘幕低垂,床前的红木茶几上摆着洁净的杯盏,仿佛袅袅的茶烟尚未敛去。窗外游人如织,笑声与丁香花掷落满地,这是孔子二千多年后的一个美丽的春天,但它与孔子有什么关联?
西周时候有一种上圆下方的酒器,名字叫做觚。由于制作工艺繁难,到了孔子的时代,这种酒器就变成了圆形的杯盏。它的名字未改,而往日的神采已然不在。孔子把盏而思,不禁萧然长叹:“觚不觚矣。觚哉,觚哉!”
而我们到哪里去寻找一切事物本真的面目?孔子墓上杂草披纷,孔子墓前冠盖如云,车如流水马如龙,有几人是手捧真情来此凭吊一个真实的人?阴气萧森的孔林里雾霭流荡,香坛亨殿石仪及甬道诸神石像,它们并不能使我产生肃穆和虏诚的感觉,却令我时有放声一笑的冲动。这里唯一动人的景点是“子贡庐墓处”,低矮的房屋就建立在离孔子坟几步远的地方,它与东边一溜儿三个驻骅亭恰成鲜明的对照。几千年来有无数大王于此穿花度柳,翩然而来又翩然而去,他们从不爱孔子,他们爱的是帝国江山,他们只喜欢把孔子的学说随意发挥,妄加剪裁,以筑建他们私宅的高墙,加固庞大的监狱。寂寞的黄昏里子贡庐默然伫立,这是此处可使我与孔子进行勾通的唯一途径。有谁能像子贡那样尊重先生?什么样的风范才能担当这样的尊重?伟大的孔子一生有许多理想,但它们终成烟花泡影,那一群学生是他精神的慰藉。《论语·先进篇》:“闵子待侧,円円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这是一幅春光和煦的圣洁的行教图。《论语·公治长篇》:“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这里有难以言表的深情!那些聪明年少裘马清狂的弟子都是孔子的孩子和亲人,在一个清冷萧瑟的时代里,他们彼此取暖,相濡以沫。孔子在他们的拥簇环绕中,逐渐老了。孔子死后,子贡守墓六年。六年里子贡时常怀念孔子,根据记忆,他用一段楷木精心雕刻了一尊逼真的孔子肖像,这尊雕像在宋朝时复制,至今仍是孔府的传家宝。而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孔子的形体像貌,就是从子贡的雕刻中流传下来的。
—— 孔子双手执圭,银须飘飘,他的身体些微前倾,谦虚,仁慈,微笑。这尊雕像表现了孔丘的外在形象,日常生活中的孔丘应该是这样敦厚慈祥而持重,甚至持重地有些迂腐的。比如他有许多毫无必要的讲究。食不语寝不言。寝不尸居不容。席不正不坐。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有盛馔必变色而作。——睡觉的时候不能像死尸一样直挺挺地躺着。提起衣裳下摆到堂上去要弯着腰弊着气就跟不喘气一样。有丰盛的饭菜在眼前的时候必须肃然起立行注目礼。这些做法我都不赞成,但他的迂腐是能够得到谅解的,因为这毕竟是个人的生活习惯,他并不对此后的全部历史负责。当后人把他的思想绝对化,把他的一个喷嚏也奉作万世宝典,这只说明了后人居心叵测。《论语·述而篇》:“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闲居的孔子,总是穿得整整齐齐,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袖着双手,在干净的庭院里舒舒服服地漫步。《论语·先进篇》:“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搏奕者乎?为之,犹贤于无!”当我在这本被后世奉为圣经的典籍中读到这样一句话,不禁哑然失笑,孔子就是我家隔壁那位退休的老头子嘛!
然而这只是表面化的孔子,它远未触及孔子的质髓。子贡的楷木雕刻是弟子对先生无尽敬仰的体现,它并不打算表现孔子深处的灵魂。而后人面对雕像,他们以苍白的头脑对孔子的微笑进行了庸俗化的诠释,他们用手指着那尊雕像说:看呐,这是孔子。——在曲阜一家雕像馆里,我看见几十尊相同的木雕井然有序地摆在博古架上。它们是机械复制的产品,没有经历手指温暖的摩娑,没有深情目光的倾注,它们丢失了所有的灵性和神韵。然而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老板从后面叫住了我。“看这尊怎么样?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件作品,像一幅写意画。”这是一尊不同的雕像,朴拙而有艺术光辉。作品中人物面目模糊,但流动的线条明确地刻划了人物的灵魂。那人抬头望天,身体昂然后倾,通体消瘦而筋骨坚强……我问,这是孔子吗?“这怎么会是孔子呢?”老板摇着头微笑,似乎在笑我的无知,在他心中孔子只能是带着敦厚的笑容的。然而我默默地看着他,心灵的深处有一阵震颤,我肯定地说,——不,这正是孔子。
这是真实的孔子在我眼前复活。寥寥长风,关关鸟鸣,风中开始有水鸟酬答的声音,有枣树在开花,有车马穿过泛青的杏林。沂水河畔的孔丘不是工具不是大成殿里的雕塑唐玄宗的至圣文宣王,孔丘是一个落魄的知识分子,是一个在孤独的高处引吭高歌的殉道者。当天下如一锅稀粥,孔子没有陷入虚无主义的泥淖,没有趁火打劫做一个智慧的强盗,而是极力廓清思路试图建立一套完整的方法理论体系,悬壶济世。《论语·子路篇》:“子路宿于晨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子。曰: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与?”世人不理解“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来自知识分子高贵的血统。甚至当时另外一部分知识者也不理解孔子,这部分人是《庄子》中的隐者,《论语》中的荷蓧丈人,他们本也是对社会不满的文人,他们的存在实际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完成了对社会的批判,但当他们追求高度的超脱和泯然众人的大隐,当他们面对天火人欲横空的世界因大道难行而自动放弃话语权,那么孔子的姿态比他们高尚地多。孔子是社会道义的主动承担者。他喋喋不休地向权力者劝谏进言,他劝他们要施行仁政,要以身作则推己及人,要把老百姓当作人看。他的学说兼顾了劳动人民和权力者的利益,唯其如此,他的主张才有几分可行性。并且在这一过程中,孔子从未丧失自己的立场和独立人格。他绝非后人理解的那样:他是权力者毫无保留的合作者。恰恰相反,孔子总是以统治者的否定和批判者的姿态出现的。当子贡问他对从政者的看法时,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憎恶:“斗筲之人,何足算也!”因为他不肯巧言令色迎合权力者的趣味,所以他以一生实践了一个有良心的知识分子的必然宿命。《论语·子张》“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这是那个时代最为悲壮的一幕,为了理想,孔丘远离家山,从此开始了他无边无际的朝圣之路。飒飒的西风,腾腾的烟尘,孔子的老牛车穿过城门,穿过田野,穿过四季和青春。孔子曾经来到齐国,那位毫无德行的齐景公坐在大堂之上,偏着脑袋,象看牲口一样看着孔子。“你若来我这儿,我该怎么待你?像待季氏那样?不行。那就待你在‘季齐之间’吧。”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发昏的脑袋:“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又套上老牛车,上路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后孔子周游列国恓恓惶惶如丧家之犬。在宋国,司马桓氏砍倒了孔子于其下演习礼仪的大树,扬言要杀死孔子;在河南匡地,孔子被无端拘留;在陈国,孔子被围困,绝粮七天。整天像只小公鸡般的子路气冲冲地朝孔子说:“君子亦有穷乎?”而孔子从不动摇,他知道自己的播种不会有所收获,但他仍然一路撒播;他知道此后的路将荆棘丛生,但他不打算绕道而行。这是一个时代的黄昏,孔子已经走到了它的边缘,此后将是礼乐彻底崩溃,纵横家巧舌如簧风靡天下,而个体生命从此隐遁的时代。麒麟生于非时。河不出图,凤鸟不至,斯文扫地,大道不行。孔子依旧抬起清瘦的脸庞望着寒光清冽的北斗星,对暗夜中流逝的冷风说:“天下无道,天将以孔子为木铎!”一个殉道者的形象至此脱然而出。——这是一切时代高尚文人的必然宿命,因为他们占有非凡的高度,所以缺乏共鸣;人们不喜欢他,他只有转身离去,留给山河一个苍凉的背影。
“他们不理解我,我不是适合于那些耳朵的嘴。或者我生活在高山上太久了,我久听于溪水和森林,现在我对他们说话如同对山羊群。”(《查检斯图特拉如是说》)
台湾抒情诗人洛夫在《长恨歌》中写道:“杨贵妃,是杨氏族谱中,翻开一页就供在那儿的肥肉。”这句诗更适合孔子。潦倒的孔子死后,他的尸体却变成了无数蝼蚁的食粮,养肥了一代又一代帝王将相。我深恨孔子不能从墓坟中站出来,讨还自己的清白。孔丘是血肉凡胎,他并不能对此后几千年的社会进行恰当而熨贴的关照,更不能提供具体的方法策略。他能够为我们提供的仅仅是知识分子的良心和批判精神,那部从容舒缓的《论语》其实深深地蕴含着这种批判精神,它是我们最该继承的精华部分。而后人恰恰摒弃了它们,却把儒家经典中的细节进行所谓微言大义的引申发挥,作为其政治操作的具体参照依据。孔子的生命甚至在礼崩乐坏的战国时代也是存在的,而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年代,孔子的生命再一次大放异彩。但当他被统治者封为至圣文宣王,被权力者目为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并为他们隐秘的欲望提供理论基础,那时候,孔子真的死了。

——而如今我漫步在阙里的寻常巷陌,两千年的历史如暴虐的列车已经辗过去了。我在春天的一个狭小的角落站立,知道自己的脆弱和孤单。但我不放弃心灵的寻找。在黑铁一般漫长沉默的岁月里,我与那个人被同一朵窄小的火花照亮。穿越两千年的迷雾我们认清彼此的面容,然后相视而笑泯除了一切误解和委曲。阙里的桐叶正在一点一点地长大,一串串榆钱挂在老榆树摇曳的枝柯上面。我怅惘孔子的足迹已无处可寻,它们已被深深掩埋在深土层中去了。但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就在这样的经度和纬度交叉相遇形成的气候和地理环境中长成了一个伟大的人。是同样的流水,同样的风,同样在风中摇摆的绿树以及远山宛然的黛痕赐予了孔子独特的气质和灵魂。所以当我意识到自己与那位圣人处于相同空间的怀抱中,我的心一阵颤栗,仿佛在一瞬间获得了宿命般的灵感。时光正在逝去,如同汤汤的河水,空间仍在固守,宛如砥石固守于江河的中流。而空间中的一切碎片般的事物都随江水流走了。我相信,这流走的一切只是游离于我们的视线之外,但它们永远存在。让我的思想以激光的速度奔向河的下游,它们也许能够截取历史真实的一鳞半爪。这一鳞半爪是我来孔子故里的唯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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