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钟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了孔老夫子的家乡——曲阜,匆匆洗漱后,便和夫人走出宾馆。亲身感受一下古城清晨的韵味,一定别有情趣。 我和夫人是昨天下午四点从泰山赶到曲阜的,看看时间已晚,已来不及游览,便决定先住下来。 事先已从网上得知,来曲阜旅游要倍加小心,稍不留意就可能遭人算计,破费钱财倒还在其次,扫了旅游的兴趣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于是,行前抄录了几家信誉好的旅店以备不时之需,谁想还真用上了。 我们选择的阙里宾舍位于曲阜市中心,右临孔庙,后依孔府,地理位置极好,只是价格不匪,前台小姐开口就是五百六十八大洋,即便黄金周已过,打了折扣也还要三百九十八元,几番口舌之后,我们幸运地以二百六十元的价格住进了这家曲阜最好的宾馆。 宾馆门前,我和夫人拦下了一辆当地独特的三轮车,与北京的三轮相反,这里是乘客坐前,骑者居后,问车夫为什么?答曰:“礼貌待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我们还是先谈妥了路线、价钱才敢上车。 车夫很健谈,一边带着我们绕着古城转,一边讲些难入典籍的野史趣文。 第一次听说孔子是个私生子。据车夫讲:孔子父叔梁汔的大老婆生九女而无子,再娶生子又是残疾一个,排行老二的孔子则是未婚先育,野合于尼山脚下的山洞里,后人称之为“夫子洞”。据说孔子虽然身高一米八,也还算魁梧,但却“七”丑无比:眼露白,鼻露孔,耳露轮,嘴露牙,前额大,后碑儿宽,颧骨高。其实,孔子长得什么样早已无可稽考,历朝各代都有不同的版本,前几日,有人搞了个孔子标准像,惹得大家议论纷纷,说穿了,还不是迎合商业化的需要。 不愧是曲阜人,车夫知道的典故还真不少,他说:在曲阜,孔姓占五分之一,分二十派六十家。还说:人们都以为天下孔姓一家人,其实孔姓还有内孔外孔之分,这内外孔有杀父灭族之仇,历来势不两立。我问车夫:“你是内还是外?”答曰非孔姓。我笑了,怪不得车夫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说圣人的怪话。 从北京来到曲阜,恍然间有种从现代回到了秦汉宋唐的感觉。和躁动的北京相比,曲阜更象一首情韵悠长的怀古诗。老城之内,看不见高楼大厦,只有红墙古树,青砖灰瓦。在曲阜,所有的建筑都在孔庙大成殿高度之下,所有的居民都以自己是圣人的家乡人而自豪。 信步在青石板路上,品味着小城的古朴,你可以任思绪随秋风聚散,溯时光觅圣人遗痕。蜿蜒的城墙,高大的牌坊,龙鳞巨干的松柏,清幽深邃的小巷,前朝影尘,若幻若真,处处是历史的馈赠,处处见岁月的沧桑。 到底是黄金周已过,街上游客稀少,特别是在曙色微明,秋风徐起的清晨,四周很静,静得可以听得到那个被称之为“世界三圣”之一的孔圣人心中的喜怒哀乐,听得到千年文明在这里碰撞、敲击、呐喊、呼号,听得到街边的青砖古宅,甚至每一片残砖断瓦,在静静地述说着一个人和一个民族历史的关系。 人们说,什么东西都可以作假,只有古树假不了,望着万仞宫墙外的那两排刺向苍天的千年古柏,你很难不发思古之幽情。那形态万千的奇松古柏,不正从另一个视角揭示着我们中华文明亘古不息,代代相传的秘密吗?当你用情感和想像将现实和历史联接在一起时,你便可以看得见我们的民族是如何从这里走出童年和洪荒,走向自己的未来与辉煌。 千年风雨,白驹过隙,有多少君王显要,墨客骚人,来此凭吊先贤;雕阑易朽,胜地常在,有多少野老田夫,布衣百姓来此瞻仰朝圣。徜徉在斑驳的明城墙下,那难以言表的庄重肃穆,那深不可测的文化底蕴,使我这个匆匆过客真想学古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万仞宫墙外有条古柏夹道的中心路,两边栉比鳞次的店铺前书写着与店内买卖毫不相干的对联:棉布店前是:“兰竹集古今清品,山水为天地大观”、童装店前是:“潮州司马何须问,蓝田太白若可期”,皮鞋店前云:“春暖观龙变,秋高听鹿鸣”、饭店前云:“水抱空灵山分起伏,草知朔望花应春秋”……仿佛一时尚青年,上着笔挺西服,下裹挽裆棉裤,总感觉有些不伦不类的尴尬。 都说山东有“一山一水一圣人”,昨天我已过一水、登一山,今天又来到“北负泰岱,南引凫峄,东连沂蒙群山,西俯平野千畴”的曲阜拜谒一圣人,心中不免也有些肃然起敬。纵观人类历史,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知识分子像中国的孔子那样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岁月里受到一朝又一朝的统治阶级的尊崇,尽管活着的孔子一生郁郁不得志,死后其思想却统治了中国两千年,连“孤家寡人”们都要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来过这里的人说,到曲阜,必游三孔,有时间也可看看颜庙,周公庙,其余则无关紧要,且陷阱多多。听人劝,吃饱饭,我们决定先孔庙,再孔府,后孔林依次游览。 三孔真可谓是中国古建博物馆,金、宋、元、明、清,历朝历代的能工巧匠把他们智慧凝刻在这里。我不想描述三孔的壮丽辉煌,那已是被人写烂了,但我还是想说,与北京故宫、承德避暑山庄并称中国三大古代建筑群的三孔,其恢弘的气势确实让我感到震惊。那崇阶巍峨、飞檐出角的殿宇;那二龙对翔,瑞云缭绕的龙柱;那回廊曲槛、竹树环合的花园;那品题勒石、气象萧森的墓地……别人两个小时就可以游遍的三孔,我和夫人用了整个上午也没有识得其真面目,最后去的孔林,因为时间不够,只能走马观花在孔氏三代“携子抱孙”的墓前站了一会便作罢。 “千年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一个影响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和文明的伟大人物,生前周游列国,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除了“庙屋三间”,剩下的就是他的无人理会的儒学思想,倒是他的毫无作为的后代,靠着历代统治者的恩赐,成就了眼前辉煌。很感触孔子儿子的两句话,对其父:“你的儿子不如我的儿子”;对其子:“你的父亲不如我的父亲”,其实,纵观孔氏后裔,除了其孙教出个孟子外,也只有孔尚任有些名气了。 物换星移,沧桑演变,积贫积弱的中国虽已成为过去,但民族文化的渐趋苍白却已是不争的现实。我们似乎与“礼崩乐坏”时代的孔子遇到了相似的问题,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既促进了经济的飞速发展,也裂变了中国人的情感,我们的生活富裕了,我们的精神支柱却轰然倒塌了,原有的价值观在解体,社会的支撑点又在何方?我不知道千年不灭的儒学是否能拯救我们的灵魂,但我更不希望中国人因信仰的缺失而变得比西方人更空虚、更浮躁、更没有希望。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悠悠岁月蚀尽了孔庙的雕梁画栋,也蚀尽了孔林的碑刻石像,只有思想抗衡着千年风雨,地不老,天不荒。纵观历朝各代的统治者,只有毛泽东敢于公开藐视孔子,晚年的批孔更是把圣人搞得声名狼藉。毛泽东的批孔运动已有定论,但今天的大规模祭孔就一定对吗? 结束了曲阜的游览,脑海中栩栩如生的依然是那如同守望者般的老松古柏。我相信,一百年后,它们还会像今天这样护卫在圣人的庙宇前,我也相信,一千年后,我们的后代也依然会在这片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上找到自己的精神归宿。   曲阜: 曲阜的历史可追溯到五千年前的上古时代,神农氏曾在此建古国大庭氏,轩辕黄帝诞生于城东之寿丘,其子少昊建都曲阜。商代为奄国都,周代为鲁国都,隋开皇十六年(596年)定县名曲阜。境内现存古迹300余处,碑刻石雕6000余块,古树名木3万余株,文物10万余件,闻名于世的三孔为世界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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