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白云山、糯米鸡、语料库及其它日记日记JustAnother

在网上海搜6月模拟法庭的宣传海报素材，无意中经过一个图片网站，里面收集了不少自然风物，直教人看了心痒痒，最吸引我的是那些日落的图片还有夏天的海边，我喜欢日落的雄浑，还有海岸的宁静，于是突然很想去海边看夕阳。可惜广州这里没有近海，只有一条黄黄的珠江，五一期间的珠海计划又因为要做part-time而泡了汤，总之去海边已经不可以是短期的幻想，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夏日的户外怎么可以少得了那座白云山。这是在广州过的第一个夏天，初夏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在南方，初夏就是一个字：绿。在这所学校里，有许多绿色的树树草草，还有青蛙，五月是一个丰茂的季节，青蛙一定也很肥，要不然怎么可能有体力保持整晚的亢奋，呱呱地喧哗不止？搞笑的是，居然曾经有人将夜晚青蛙的叫声误认作推土机而跑去向管理员投诉。一个同学跟我抱怨说，她整晚都被河边的蛙鸣扰得夜不能寐，好不容易待到清晨四五点蛙们累了，以为可以打个小盹，没想到树上的鸟类又开始早起练嗓。在广州难得有这样一个好地方与自然亲近，更难得的是，学校背后的白云山上时常送下来的山风与薄雾，与校园里的那条相思河一道，在风生水起中，为平静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悠闲与情趣。上次贺卫方来，出于客人对主人的恭维，竟将这里比作德国的海德堡大学，让人不由觉得发汗，所谓法律人，原来靠得不过是夸张二字。但正所谓一处自有一处的妙境，三月初春，如果没有在烟雨中走过紫荆和木棉盛开下的校园小径，没有踩过那些经一夜风雨洒落的花瓣，你的人生或许真会少了一些感悟。只是现在，春花早已开尽，身处其中的是一个草木丰茂的季节。于是，在树和草的召唤下，我们决定早起去白云山上好好拥抱一下夏天。

这个学期周五是没有课的，这天一般都会去中院听上一两场庭审，听听法官、律师、当事人都在说些什么，语言学有时候真是无聊得很，尽在那研究一些common sense的东西。最近压力大得很，马上面临开题，却不知从何下手，很想找个渠道发泄一下心情，爬山倒是一个好办法。本来约好七点出发去吃早饭，结果不小心睡迟了，七点改成了七点半，太阳已经很大，可是人的眼睛还没睁开，懒洋洋地踱到小门去买早餐。早餐是糯米鸡。据说那个阿姨已经做了很多年的生意，一个糯米鸡一元五角，我们替她算了算，一个月估计可以赚上不少钱。所谓糯米鸡，就是棕叶包着糯米饭，糯米饭再裹着一小块鸡肉和四分之一朵香菇，料材是少得可怜，可是风味却非常美妙，多半是靠着棕叶的清香。阿姨的生意很好，早餐晚餐和课间时分有不少人排队在等她的小吃，除了糯米鸡以外，她还卖些其它的小点心，像是棕子啊、玉米啊、钵仔糕啊，还有烤肠等等，既能填肚子还可解嘴馋，像在夏季不想吃饭时就去她那儿买上一些小点心就可以打发一顿。说来也有意思，同学已经是那里的老顾客，可我却是从今年五一才开始光顾那里，五一七天的假期，做了三天的家教，那时天已经很热了，每次出门，我都会到她的铺子上买上一只糯米鸡、一杯豆浆还有一瓶矿泉水，然后再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天河帮一个从汕头来的人补习语言学。我的五一假期基本就花费在这上面了，除了备课和讲课，其它的什么事也没有做，珠海没有去，作业没有写，语料也没有整理，所以当我们走在上山的小道时，同学很郑重地跟我说十天之后所有语料统一入库，我着实着急了一会儿，她很体谅地表示知道我很忙，实在不忍心催我，其实我心里很惭愧，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是我平时太不用功的缘故，耽误了很多时间，比如说，应该要转写语料的时候，我却在用WORD文档编辑我的日志。

我们学校与白云山紧紧相依，从操场边的围墙外上山有两条路，我们选了右边的那一条，以前看过不少人走，可是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开始还是上坡，可没走多久就变成了下坡，起先还只是一条道，可是越往下越多条岔路，我们已经被绕晕了。同学一门心思想要去往山顶，我却在担心在这荒山野地里行走着的两名女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和意外发生，结果自然是被嘲笑一番。山林越来越密，早上的空气很好，记得在家里时偶尔也会和家人一起去爬山，我家是在山区，虽属东南丘陵，但是随便一座山也比白云山要高要漂亮，所以不明白眼前脚下的这座山是怎么成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或许是广州真的没有什么山也没有什么好的自然风景，所以广州人才把白云山当成一块宝吧。就算不是全广州人，至少很多老年人是这样，在我们开始对方向失去耐心和信心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同类的声音，加紧步伐，前面不远处绕一个弯，我们看见了从密林下的小路钻出来的几个人，后来我们就知道，在这个时候，从野路上山的，一般只会是上了年纪的，他们或都退休或者下岗，所以有时间成天泡在山上，从这座山头到那座山头，满山遍野地乱跑，直到把所有的大路小路都摸清，甚至还开在树林里开辟出了独特的路线。遇见的那群人按照他们自己的话说已经有三年多的山龄。

我们可怜兮兮地上前搭讪问路，最前面的一个白衣老者很热情地给我们指引方向，一位穿黑衣的老人家要我们干脆就跟着他们走，因为他们也要上山，于是我们知道我们几乎是在绕一个大圈子，要不是碰上他们，估计我们连半山腰也没碰着就会绕回学校，既然有同行的提议，我们也就不客气，跟在后头，让他们带领我们前往白云山的第二高峰，五雷岭。一路上人越来越多，这些老人以前都是互不相识的，只是经常爬山一来二去地就熟了，有意思的是，他们边爬还边高声呼喊，这时就可以听见从远方林木深处传来回应的喊声，有时呼喊声此起彼伏，使寂静的山林刹时就变得热闹起来，因为不懂方言，所以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或许他们的喊出的词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给彼此打气的缘故。上山的路很漫长，坡越来越陡，走的路都不像是路，可是这些老人总共只停下休息了两次，其中的一次应该是在等我们，因为比起年长的他们，我们两个年轻人实在是不像话，可能是因为在教室和电脑前坐久的缘故，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一边走一边急切地想知道究竟还有多久才可以到山顶，原本信誓旦旦一定要爬到山顶的同学这下也没有了当初的豪气，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看到她实在是很累，白衣老者干脆把手中的走山路用的手杖借给了她。

上山的过程是痛苦的，但是到了山顶也不见得好过，经过一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到了五雷岭，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五雷岭，或许是因为这一带是雷区的关系，每到强对流天气时，总是雷电交加，相当恐怖，几天前下了一场雷雨，眼看着从闪电从山上喷射而出，一时间竟怀疑它是否要钻入宿舍，可即便是雷区，却偏偏又是空中航线的必经之路，所以走在校园里，总是能看见飞得很低的客机，有三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一个是傍晚五点去学生食堂吃饭时可以看到一个班次的飞机从上空飞过，然后是晚上十点从图书馆出来时，有一班飞机飞得特别低，看它红色的尾灯一闪一闪的，仿佛伸手可及，再就是凌晨两点时，有一班飞机会从我们宿舍上空飞过，每天如此，有时听见飞机的声音我就可以大抵猜到时间是几点。当然从学校上空飞过的飞机每天估计会有数十班，只是在这三个时间我特别留意。上山的路丛林密布，可是在五雷岭上却是光秃秃的空坪一个，坪上立着一个诺大的垃圾桶，是一路上来唯一的一个垃圾桶，实在有些煞风景，更糟糕的是，临近中午时分，山顶上太阳大得吓人，本想登顶后好好大喊几声，可是这种欲望已经被烈日吓退，只得草草观望一下山下风景便勿勿撤离，山下的风景还是很好的，左手边是我们的学校，远方是已经废弃的机场，据说以前新白云机场未建好时，每天起落的飞机就是擦着学校的教学楼飞过的，发动机的轰鸣声经常让老师不得不停下讲课等它飞过，现在白云机场搬了，这般景象再也看不见听不着了，于是有些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两年。右手边远处有一条河，我问黑衣老人是什么河，他说不是河，是水库，这才仔细望了望，发现的确是水库，水位比前方的建筑要高很多，猜想那里的风景应该不错，心里盘算可以找个时间去看看。

通过一个上午的观察，发现白云山上固然林深草长，空气清新，但有一个不足之处，就是沿路走来不见水源，有山必有水，可是这里好像不是这样。平日里经常看到老人家提着空水壶上山汲水，据说那泉水并不在这座山头，而是要走另外一条路，所以还是有些遗憾，因为我独自喝完了一瓶一点五升的矿泉水，本还想用空瓶打点山泉回去的。下山的路有些滑，而且和上山时走的不一样，我们始终跟着几个老人在密林里穿梭，这些老人家，最老的已经快八十岁，可是精神相当好，全身上下都是健康与活力。他们是非常热心的人，不仅把我们带出了迷途，而且还很为我们考虑，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不会说白话，一路上他们都尽量讲普通话，而在广州，上了年岁的老人说普通话是困难的。我喜欢夕阳，因为夕阳有一种落幕的美，这些老人，在他们的落幕时节，也在努力与时间抗争，不愿让时间带走自己的健康与美。终于走上正道，回望处，只见树木不见来时路。下山比上山快，山路尽头是几幢民居，转过几级坎层，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所小学的操场，旁边有一座七层高楼，楼顶的几个太阳能蓄水池在日光下异常灼目，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居然就站在我的宿舍楼前，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我竟不知道原来在我居住的地方对面，在职工宿舍楼的背后，就隐藏着进山的路。其实，我还是可以找出理由为我的“无知”辩解：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爬白云山，来这里近一年，我第一次与白云山有了亲密接触，而她就在我的学校旁边，我的宿舍对面，直到我码完这段日志，在凌晨时分，推开宿舍的门，对面山上的灯火也依旧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