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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川島的(萍萍)....轉載澳門王子....小朱朋友的日記...(完結篇)
 [HIDE="0"]一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碰觸到明天即將離別的傷痛
我的思緒開始飄動
回到從前的從前。
那時候，我還是個雙瞳清澈的少年
班上一個馬來西亞僑生拿著一歌詞找我：
「這首詞的音律我很喜歡，可是我不懂內容，你給我講一講。」
我接過來一看，是辛棄疾「別茂嘉十二弟」的「賀新郎」：
綠樹聽鵜鴃，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
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塞黑
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
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
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辛棄疾愛掉書袋
詞中幾乎都是離別的典故
難怪中文不流利的馬來西亞僑生會看不懂。
「其中都是一些有名的離別的故事
有昭君出塞
漢武帝陳皇后被打入冷宮
李陵投降匈奴後與老友蘇武見面之後的離別
還有荊軻刺秦王的易水送別。」
我給同學說明著這些歷史故事。
那一個晚上
他給整歌詞譜上曲子
帶著吉他在校園裡那座有名的教堂前草地上彈唱著
吸引好多女生駐足聆聽。
當時的年紀說離別，當然是強說愁了
但如今，看著懷裡的萍萍
我明白了悲傷是什麼。
「回去吧，越來越冷了。」
萍萍又縮了縮身子。
摟著萍萍慢慢往回走
再一次感覺到她真的長大了
儘管我用力摟著
卻感覺不到骨頭
觸手盡是豐腴
也再一次提醒自己
記憶中的萍萍是不可能停格在我的記憶當中。
回到房裡
我發現萍萍一張臉已經讓海風吹得紅通通
而她不慌不忙從手提袋裡拿出保養品在臉上塗抹著
我在一旁看得好笑
因為這種動作是我第一次看到在萍萍身上出現
想開口取笑她愛漂亮
但一下子卻嚥了回去。
就算真的只是愛漂亮吧
這難道不是她已經開始懂得多愛自己一點、對自己好一點？
懂得照顧自己了？
想到這些
心中有著欣慰
也許，這依然只是我自我安慰的想法
但，真的感到欣慰。
「我想回家鄉養豬，我舅舅養了幾條豬很賺錢呢，只可惜他沒有錢只能養一點點。」萍萍一邊坐在鏡子前檢視自己臉孔，一邊和我聊著。
「是不錯啊，不管你想作什麼，懂得計畫未來就是一件好事，我喜歡你這樣。」
我說。
「哼，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啊？」
萍萍不服氣：
「我當然知道要為將來打算。」
「對不起喔，我小看你了，真心希望你的養豬場早日實現，甚至成為大老闆。」
我沒有絲毫取笑的意思。
「我相信會的，等我存夠了錢，我就會開始做。」
萍萍更是滿臉正經。
就在這一刻，我恍然大悟
其實都只是我自己想太多
萍萍原本就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對她的關心牽掛，固然是一種關懷
但終究也僅僅就是關懷
我不能陪著她一起走，更不能代替她走。
想通了這一點，突然有著輕快的感覺
可以來跟萍萍說說笑了：
「你要好好努力，如果有一天，你成功了，而我變成了乞丐，就可以去找你收留我。」
「不要逗我笑啦。」
萍萍哈哈大笑：
「我現在臉上沒空。」
「將來的事情誰知道？誰說你一定不會成功？我一定不會失敗？」
說著，我反而開始正經。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沒問題，我等你。」
萍萍的表情
讓我覺得她對自己有信心。
「睡吧，明天我想中午以前走，不能賴床。」
到這一刻，我有著輕鬆的感覺，想睡覺了。
「好。」
萍萍結束了臉上的工程，動手收拾著我的行李箱：
「先把東西收好，我就來。」
我卻沒有力氣等她了
眼皮越來越沈
竟不知萍萍何時來到身邊躺下
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我不送你了，好不好？」萍萍說。
「我本來就不喜歡在碼頭離別。」
就算萍萍要送我，我大約也是拒絕。
「那我走了。」
明知若無意外，就再無相見機會了
萍萍與我都沒有說再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雖然已經沒有悲傷，但絲絲惆悵依然不知不覺浮現
這是我第三次凝視萍萍背影
第一次是初相逢我離開下川
第二次則是在珠海拱北車站望著她離開
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心中感覺真不知如何描述。
我拉著行李往海邊走去，打算和賣玉的老王道別
到了攤子坐下，望向沙灘
這種悠閒、無所事事大約就是下川的迷人之處了
但此時，我卻已經無心享受最後的悠閒
匆匆喝了兩口茶起身準備離去。
「老闆，你把箱子裡比較好的玉拿幾塊出來我看看。」
熟悉的聲音入耳，竟然是萍萍。
老王一時間不知她是否開玩笑，轉眼看我
而萍萍又說了：
「真的，我想買一塊玉。」
我在一旁也不知怎麼回事，看著萍萍挑選著。
「就這一塊。」萍萍終於挑定：「多少錢？」
老王又轉頭看我
看來萍萍真的想買，他不知要如何出價了。
「你喜歡就拿去吧，別管多少錢了，我來跟他算。」我說。
「不行，這一塊玉不能讓你出錢，我要自己付。」
萍萍堅持，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我身邊，把玉佩繫到我腰上。
萍萍放下錢，轉身走了，依然沒有說再見。
我解下玉珮，輕輕握在手掌，感覺著它的溫潤。
我動身離開了下川，一直到了深圳，始終將它握在手中。[/HIDE]
萍萍的故事寫完了
應該說，我所知道的萍萍的故事寫完了
如果沒有特殊的意外，我與萍萍不會再相逢
她往後的日子我不會知道，當然也不會再寫下去
當初起心動念寫萍萍
很單純，只想敘述一個貧困農村女孩的故事
但與萍萍重逢，卻讓我自己成為故事的主角
每一個讀者都會自己解讀這樣一個故事
無須我多言
與其說與大家分享這個故事
不如說是我在檢視自己的內心
這篇文章
送給所有暈船、沈船、已經浮起、載浮載沈的朋友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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