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游记〕双峰嶂感觉之行

（代续完）
在最后一次收拢队伍后，便要进山了。从大的土路拐进小的土路，这是一般的进山规律。一列铁马呼啸而过，引得路旁众人侧目，开车的人去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倒成了风景。车队所到之处，扬起的尘土腾空而起，堆积在丛林之上，三国张飞长坂坡断桥放马扬灰阻吓小曹的诡计在这林间小路重演，只是坐骑换成摩托了。路愈走愈崎岖，这沙铺的路面一不小心就扇车胎。到山脚，又得上山腰放车。前面立着一个四五十度的长斜坡，沙多，袄凸不平，狭窄，一边是谷低，一不小心就。。。。小菜一碟？前面已有车上去了，还驼着人。走没走过野路的车手，立马见分晓，这是技艺与经验的问题，多外出走走谁都行的。

这山不想让进山的人累着，在半腰空出块地，盖几棵大树，让人稍作停息。就熄火停着歇会，山就在这里了，接下就是体力活了。拍拍这身上的灰尘，摆摆身腰，补点妆，喝点水，吃点东西，点根烟，看看车到底掉了多少零件。接着互相打量，招呼几下，熟或不熟，见没见过，无所谓，大家能走在这一块，性格中肯定有一些相类似的东西，彼此间都能观照到自已某些影子。考虑到了停车的安全，正准备雇人看车，有人发话，不上去了，就留在原地守候看车，大家有点鄂然，好不容量到了这里就不上去了？这样的心理无须考究，那就不上呗，躺在这山腰的大树底下，照样可以神驰万里，待会还可遥听山顶摇落下来的喧闹声。只要不是委屈自己，这样最好，其他人都可以安心上山了。

路一开始就难走，这斜着山坡辟出来的窄道一经雨水冲刷，就变得平滑，再露出粗沙，脚还没踩上就能想像到滑倒时的惨状。一行人有惊有险地鱼贯而上，“小心滑倒”，不时有人提醒着自己跟前身后的人，这样的队列接踵相连，同刚才在公路上飞驰的车队不一样了，大家小心地跨出每一步的同时，妙言怪语总能脱口而出，在会心一笑之时，脚步不停地向上，向上，一直向上，这当然跟上惯的楼梯不能相比，山径两旁的杂草枝枒不时斜窜出来，或挡住视线，或勾住衣服，或干脆来扫堂腿，同时雨水把小道掏得坑坑洼洼，任谁都能想象这上山时身段姿势的奇形怪状。

山上有什么？这是个谜，也是吸引这支队伍不断向上的动力。但这山肯定有路，山可以没庙，可以没碑，可以没水，可以没树，可以没草，但是就不能没路。而许多山路的来历却挺让人纳闷，谁会在这山里开一条道出来，这可不是小工程，所以一些山路的开辟往往要通过权威来组织。所以，《笑傲江湖》里的武当老道就用五百里人工修筑的山道来形容左冷禅的野心。但这山远远地躲在交通要道之外，也没听说这里有可供开采的资源。所以这里的山道应该不是官府之行为。想不通就别想了，也许人走多了，就成了路，我们倒成了修路者？哈哈，倒不如看看没有没捷径，但有过上山经验的人都知道，正走着的山路就是最快捷的，最省力，最省时，别想着另辟新径，不然，不但到不了顶，甚至有可能拐回原地。你得相信在这山脚下住不知好几代的山民的经验。

山路出现了一长条的大石，一闪念间就想到恶石挡路，得准备攀爬了，但这石竟然平滑如镜，而且刚露出的表体与山坡持平。路修到这里，你既然不挡着路，何苦硬要炸掉你，就把你当路好了，一打听，原来这石叫照镜石，日照放光，再往上这石就比刚才的小道宽多了，起码可以平排躺下五六人，就在这石镜上坐坐，摆几个姿态，photo几下。现在的相机都数码了，谈不上什么浪费胶卷，何况，如此奢侈地以整块石头铺路的山道毕竟少见。

快到顶了，拔开树枝，一方大石就横在面前，这大石只能用“方”来形容，你见过豆腐吧，对，它就切得像豆腐一样方正，棱角分明，它没挡着谁，它就一直方方正正的端在这山顶。眼尖的同学看到，这方石也不幸地被涂抹些字，是“严打”，严打什么着，是“私彩”，我的天，在这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地方，这方石还是被雷州半岛的最恶俗的风气所沾染，成为警世喻民的牌坊。“半岛第一峰”呵，你居高监下，还见证了人间怎样的丑恶。

小道尽头的一旁是这一方大石，一旁是另一块大石。这给人一夫当关，万人莫过的态势，但这是冷兵器时代的事了。现在这两块大石就供些到顶的人或坐或躺了。是啊，到顶了，随你怎样都行了。没人欢呼，其实没必要大呼小叫。你到了，山知道，他默默地卧着，谁来过，他都记得。

“更快，更高，更强”，早在人类文化童年时代的古希腊人，就知晓人类的精神追求。人们都对各式各样的“第一”趋之若楘，因为它代表着某一人类自划范畴的极限。而现在，你到达了这雷州半岛的最高度，应该算是个记录吧。有些人打听这一高度的具体数字，也许就是为了量化自己虚荣心所达的刻度。呀，竟然可以看到停放在山腰的摩托，在这样的空间，这样的高度，这样的距离，你与你的摩托产生了些疏离感，也与山脚下的水库、公路这样的大景物产生疏离感，它们都很清晰，但又真实得有些走样，而这些感觉，你能在城市的哪个角落找到？

这是“半岛第一峰”哇，你现在就站在了半岛的顶端，最自然的事就是放眼远眺了。天如穹，地如锅。我们这些游子就盖在这里头。这里头的景致就慢慢细品吧。都把家伙拿出罢，相机是当代读图时代最称手的工具，描绘景色的工夫就让你来做吧。文字表达在它面前，太软弱无力了，也显得太不讲效率，几百几千字的静态描绘，比得上一张角度取舍得当的数码照？按快门就象扫机关枪，别担心，好几百内存呢，不称心就删除，另外还有photoshop呢等着加工呢。各式各样的相机就这样大口大口地吞食着镜框内的任何影像。有些hand友拿出无线电机，通过某一频段的微波，探测远方的同道，呼上了，远方同道的话语就通过这手中机器，在这亘古已存的巨石间传扬开来，人的交流方式总会打上某一时代的烙印。一些巨石生来就是等着人来攀爬的，只要你够胆，只要你生命中有某种激情等着要迸发。那块石就倚在山边，兀突着，阴险地向你挑衅，“敢过来么”，有人无法抑制冲动，“我这就来”，一番小心，终于骑上了这石，来张照，记下这身体所处的特殊位置，而这仅是生命中无数次冒险行为的一次。

来来，照张合照，不知谁提议，或许无人意识到，在这山上待的时间已够了，该看的已看了，该感受的也感受到了，到顶时的兴奋已开始消退，把每张面孔都挤到一块，什么样的表情都行，只要能把你的身影镶嵌在这背后的大石上就得。

“上山容易下山难”，有人叨唠着，“不难不难，有我们呢”，男的说。下山为什么多少带点畏惧，因为上山时，山路的崎岖和险要之处不断地被甩在背后，你没察觉，而下山时，各色险象向你迎面扑来，而且重心向下，身体又得换一种姿势，这是一种后怕。所以，有些地方如果不太放心落脚，把手伸过来，有人接着。
在山脚等的人，貌样依旧，并没有“山中方一日，世外已十年”的奇遇。

得吃点什么了，商量一下，还是鱼头汤，这比较对路，折腾了大半天，肚内已没多少油水。有人喜欢别样口味，好吧，各取所需，认可参差实际就是一种自由心态。

到三十公里外河唇的小店时，已是下午三点多，大概是喝下午茶的光景，不是大鱼大肉的最好时机，但下午茶的包点在山腰裹肚了，当下也唯有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才能补充这一路奔波所消耗的能量。预先的得当安排使众人无需多等，鱼肉就都上了，这一碗洁白如脂，升腾着热气，口感极为厚重的鱼汤一入口，唉，人生不过如斯。还是有人不知足，这不，刚刚饱暖，另一桌人又开始谋划着海南之旅了。

说好不进鹤地水库了，说是来了多次，没多大意思了。但车队还是拐了进去。鹤地水库对许多七十年代生的人来说，有着无法褪色童年印记，那是学校安排郊游必选之地。很多人都忘不了，大概是四五年级时，凌晨顶着星月赶到学校集合去火车站坐火车到河唇游鹤地水库的经历，这也许是湛江特别是赤坎七十年代人的集体记忆，许多人也就是那回才第一次坐上了火车，在儿时物质匮乏年代，游鹤地水库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足以让人铭记一生。而每次旧地重游，都很容易勾起儿时的回忆，找回仍属于自己的时光片断。有人打招呼了，你从往事缅怀中醒过神来，集中，来张人车大合影，这车陪你涉山度水，也得让它在论坛上露露脸。

有人开始看手机上的时间了，有人开始想到城内预定的节目，还有的惦记起电脑里的某一个网址、某个QQ号了，或电视里一场球赛，这正常，只不过是想着归家的潜意识在涌动而已。这差不多是今天娱乐快车的终点站了，回家罗。

冬季的太阳早早地把光线收起，车队滑行在雾靄中，马路两旁村落人家偶尔飘散的炊烟味，穿越必经城镇所点亮的街灯黄影，使人心里滋生一种人在异地的陌生感和奇妙感，这一天一路的所有感受，都值得你打包回家一一细品，还是赶路吧。但心里面的失落感还是慢慢涌起，人同此心啊，西方的一位哲人，不也毫不顾体面的呼喊：娱乐啊，请为我停留！在这种情况下，有人不顾夜色将至，提出来最后一项——摘草莓时，虽然脸上布满倦意，还是有人欢腾雀跃，其实，这时去摘草莓，已是把这一天的欢娱尽量伸延的一个仪式了。

主人有点不知所措，他也许刚煮好晚饭，连狗都开始嘀咕着等开饭了，这时竟有一窝人蜂拥而来，喧哗声敲碎了棚屋的清冷，他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来了批大主顾。就暂且收拾起对欢娱的留恋，尝口鲜，这草莓，红得你有点胆怯，你给食品中的工业原料吓怕了，是真的吧，对，无核无渣，入口即溶，特有的香气从口腔直往鼻孔冲。草莓最早是从电视上看到的，那时不叫草莓，叫士多啤里，很商业化也很小资的名字，它平时总与氛围很暧昧酒巴搭在一起，很多不值钱的食物用它点缀一下，马上身价百倍，可当你女朋友要点的时候，你又不得不咕咚吞一口气，再吸口气，你得认。而现在，尝都不用钱，你不买都得狠狠多嚼它几颗。尝够自己的了，买够家里的了。还是得鸟作兽散，走吧，前面没有人等着你啦，莫道你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