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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朔日记（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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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走走停停，徒步漓江

这一日，有徒步漓江的计划。

从杨堤到兴坪，24公里的路程。一天。

在汽车站门口坐上往杨堤的小巴时，闻见一阵GUCCI的香水味，一对广东的小情侣，未料到他们成为我这一日的旅伴，却也破坏了我的自虐徒步计划。

其实，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但当广东男孩在杨堤的渡口热情地说，一起吧。我没有拒绝。女孩初始有些淡漠，渐渐熟稔起来。他们一边走一边玩，见到牛也好奇，见到田也好奇。我微笑地看着他们，出奇地有耐心。掏出钱向路过村子里的小女孩买了两个花环，一个给了广东女孩。

我在漓江边的石头滩上走，捡了大大小小几个石头放进背包里。

有两个村人来拉生意，替我们一路做导游到了浪实村。坐上了竹筏——这其中有上下两个村的船工因为拉生意生出的争吵，最后我们坐上了在一旁的另一艘竹筏。一路顺流到了九马画山——后来才知，我们离九马画山还远着呢。广东男孩跳进江里游泳。我倚在竹椅上，吃他们带的零食，我自己的背包里空空，只有一瓶矿泉水，半包烟，倒也心安理得。

下了竹排，继续徒步。在渡口向深山来的一个老婆婆买了双草鞋——她以为我们三个都是广东人，也向我们说起白话，说自己的祖先来自广东。我亦听得懂。又在山谷转弯处遇见一个卖东西的小学生，长得非常美，像是印度人。她在山路边摆了一些野葡萄和桃金娘，还有几只石头打磨出的小鱼，以及几只葫芦卖。我买了两只小鱼。广东情侣买了只葫芦——他们还价，小姑娘却很倔强，一直摇头，坚持她开出的价格。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价格的确高了，可是我见她手里拿着课本，被触动了。

这一路，遇见一些从我们的终点徒步至我们出发点的人，我们互相问路。在路边的树丛里，我一路摘桃金娘吃——是一种棕红色小果子，红军长征时没有粮食，便吃这个，但吃多了会便秘。这个名字还令我想起《哈利·波特》里那个桃金娘，更想起一些《聊斋》里的情节。

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九马画山的滩头。那一大片碧绿的草坪，真是搭帐篷露营的好地方。我坐下来，觉得心特别地静。对面就是九马画山，可我一看，居然看出十几匹马来，按照周恩来的说法，莫非我才智过人？

我走路快而且动作麻利。跟着我们的一个妇人便说，你一定时常出来玩。她从广东男孩那里得知我的职业后，便说，怪不得，一定是因为你时常需要去农村采访。我笑笑，不答。

再走一小段山间小路，便到了冷水渡，徒步途中的最后一个渡口。因为没有午饭，我在渡口的小摊子上买了两条炸小鱼吃。再次坐上竹排，去兴坪。

漓江风很大，冷。水花不停地打在我脸上，身上。我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刻的漓江。然后传给某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思念我。他直到前几个小时才知道我来到了阳朔。但我只是觉得这一刻很好，希望这竹排可以一直，一直漂下去。我掏出背包里的烟，在大风里点着了。

广东情侣天真可爱，一直念叨着要找20元人民币的背景。我替他们拍照，从各个角度。

回阳朔县城的小巴上，周围有许多老外，我们都掏出乐之饼干来，觉得很巧合，因此笑着打招呼。我拿出IPOD来。

这一夜，邀请广东情侣一起晚饭，吃啤酒鱼。喝了一点酒。有人在旁边吹萨克斯，我们付了钱给他。

然后说“再见”。约了以后有机会在广州或是厦门见。我一个人，在街上溜达。16度的气温，迫使我买了条围巾当披肩。

回客栈的时候，在市场边的水果店买了几个杨桃。和男孩们一起吃。

每夜我都在12点前入睡。然后醒在特别早的清晨5、6点。再放任自己继续睡，没关系，我有大把的时间，谁说不可以这样过。

9月11日月亮山，大榕树，一个人的乡村

坐面的去月亮山。2、5元的车费。

我是今日月亮山的第一个游客。整座山十分静。我坐在半山腰的林子里，给朋友们发短信——清晨空无一人的月亮山，鸟鸣声，风穿过竹叶声，我自己的歌声。

遇到一个80多岁的阿婆，在山边卖东西。我坐下来，她说方言，比划着，我们居然聊了会儿。后来有一对老外夫妻，一个挂单的老外追上了我，互相招呼之后，他们先往山顶去了。

到了观景台。已经到达那里的三个老外与我招呼。我站了一会儿，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往上，目标是月亮山的最高处。

没想到巴掌大的山顶坐着个穿着制服的小警察。很年轻，满脸青春豆，满腹心事，跟着他的MP3大声地唱着歌。他问我：一个人？老外夫妻也上来了。远处的山峦重重叠叠，漓江弯弯绕绕，我拿出相机来。有时候，我爱山胜过爱海。我爱它们的一贯的沉默，爱它们永恒的敦实。

方寸之地，风声掠耳，老外在亲吻。我让出地方给他们。

我下山了。在观景台附近遇见传说中著名的月亮妈妈，我在电视上见过这个据说能说八国语言的老妈妈。她一见到我，便用日语和我招呼。我笑笑，说，我是中国人。她说，山脚下的人对她说，有个日本的小姑娘上山了，她以为是我。她与我合影，帮我拍照，邀请我去她家午饭。

我坐下来，在月亮山的弧形下抽了两支烟。在非常安静的山上，我突然回忆起2001年的江南之旅。我觉得有许多事情我想不明白，于是我就一个人到路上走走。而这一趟，纠缠我的有更多的纷乱。往下走的生命，是许多旁观者以为的水草丰美。但我却明白，自己内心的痛楚。想起小树那日在我哭过之后，望着我说，怎么办呢，妹妹你怎么办呢？我在反思，我给别人的伤害，又或者别人对我的伤害。有些结局一定是无可避免的。我静静看着它们发生，沉淀，终于在某一日，这些过程都沉没为秘密，在时光的海底，悄然无声。是吧，有些事情有些人，不能说，永远不能说。所以，心和坟墓是它们最后也是最好的归宿。于是，我便明白，我与他，与她，与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深深海洋，始终跨越不了。

在山脚下的阿婆那里买了双手纳的黑布鞋。我喜欢她古旧衣服上的盘扣，她居然拿剪刀剪下两个来，缝到我买下的鞋子上。——阳朔虽然已经很商业化，但好在总是买卖不在仁义在，又或者还保有些淳朴的热情。

徒步去大榕树。非常失望。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回到阳朔，去订了回厦门的机票。到西街的河边，找了家叫“吧98”的咖啡馆，要了批萨和一壶云南咖啡。云南咖啡清浅无味，对我这样喝习惯了意式黑浓咖啡的人来说，简直象是白水。我加了许多牛奶，大口地喝。

午后的西街也是静的，少数的老外——比如此刻我对面这一个，与我一样安静。游客们尚未涌进。我便可以很自在地喝完这一壶咖啡，在吧台上网，拿出纸与笔来写我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