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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与艾丁湖 马建 香港《华人月刊》，1989年3月 “如在八月的一个下午走在那条街上，你会觉得非常无聊。”这是麦卡勒斯描写美国南方炎热的小镇时的感受。我在吐鲁番的街上溜哒时，突然想到了那个美国南方小镇。
与美国不同的是这里更炎热。白天气温近四十度。周围的建筑和街上晃动的人、马、车都拚命散发着热气，常有驴粪和葡萄晒烂的气味。黄昏之后走到热风过后的街道时，你首先会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要活在这里？
尘埃染黄头发
那是我进新疆的第二站。在吐鲁番之前，我先到哈密。那里没这里热，令人无处可逃的是挂在空中那永不消失的尘埃。于是，你看着烂哈密瓜和臭水沟都感到痛快，因为至少它们压住了尘土。在那里我一天之内就变成了“鬼佬”。我钻进了一家个体户理发馆要求洗头。还好，两个漂亮的汉族姑娘答应了，只收三角钱。小理发馆里与外面那个尘埃世界相反，姑娘的头发乌黑油亮，尤其那位叫戴宁静的少女完全是诗人创作的源泉。我吃了她切的哈密瓜，又全影了一张相片才走出来。哈密就是那么一个既单调又揪你心的地方。
吐鲁番的热气里没有那么多尘埃，如果你停下来像狗那样嗅一嗅，还会发现有股晒热了的女人体内蒸发的滋味。那是只有流浪汉才嗅到的气息，一般是凶多吉少，如果你再探究的话。
从汉代开始这里就是丝绸之路的要塞，称高昌。唐代改置西州，宋代称回鹘，元明时期称火州。吐鲁番之名从明朝开始。这个地方奇特之处除了炎热少雨，还有很丰富的物产。也就是说既干旱又有凉风尽善习习的绿洲。火焰山最热，我曾经爬到山顶静坐了半个多小时，山顶温度当时有六十多度。奇怪的是身上见不到一丝汗。腿弯和腋下的汗只要你一抬手就不见了。当然，时间再长我也就蒸发成干尸。可是就在山下，便是有名的葡萄沟。你只要交一元钱，便可以坐在葡萄架下吃个够为止。那里凉爽宜人，潺潺流水映着绿枝，令你怎么也无法把外面的炎热串起来。
吐鲁番还有一处常人不去的地方，离火焰山不到二十公里有一个湖叫艾丁湖。它是世界最低的地方之一，比它更低的只有欧洲的死海。它低于海拔一百五十四米。湖面为一百五十二平方公里。在一座“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的火焰山下竟有一湖，确实使人有一睹为快之感。但是到了那里你会苦笑。它虽然低洼，湖里的水早被这个火洲蒸发光。远远看去一片白色沼泽，不但没有鸟飞翔，地面连昆虫也活不了。我试着往里走了几步，表面那层软软的泥马上陷下去。腥臭的湖水马上泛出来。
吐鲁番值得一看的主要文物古迹――阿斯塔那古墓群就在火焰山下，死者沾火焰山的光，不但干燥烂不了，还能躺在那儿给后代挣钱。带我去参观的是两个不到十岁的维族小姑娘。一个温柔可爱，一个似足泼妇。她拿着钥匙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怪责我们几个参观者。到里面后，只打开手电往她祖宗身上照了一下，就关上喊我们出来，其音量完全接近中年妇女。另一女孩子则挂着抱歉的神态看着我们笑。阿斯塔那古墓群多为夫妻合葬，还有一男二女或三女的。是新疆干尸保存最好的地方。
小孩大叫“拜拜”
从阿斯塔那出来不远就是高昌古城，沿路住着维族农民。他们的孩子很有礼貌，见了生人就站起来喊：“拜拜”。在他们眼里又是一些过路的外国人。然后就等待被拍照。高昌古城是全国重点保护单位，面积很大，里面可以跑汽车。繁荣时期人口三万七千。历史上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始建于公元前一世纪，也是新疆最晚改宗伊斯兰教的地方。从火焰山下的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的壁画看，这一带还是佛教文化传入内地的主要区域。
去参观交沂古城的时候，我突然想尝尝坐在毛驴车的滋味，便雇了一辆，说好了七元钱，那个维吾尔族孩子满口答应。他把我拉到了苏公塔，看完之后我发现他路线不对头，他说是条近路，结果这小家伙把我完整无损地拉回来，而且照收我的钱，原因是天太晚了（他站在太阳底下说）。后来别人告诉我，小孩有时比大人还会骗人。我从喀什长途汽车站走出来也被一个维族孩子吓了一跳。在车上我早就问好了价钱，只要二角钱就可以坐到地区文化馆，他竟张口要二十元。维族人世代经商，活着就是为了弄到钱，不管用什么方法。特别是在贫穷的戈壁滩上，酷热的气候，干燥的土地，赖以生存的绿洲能长出的食物越发珍贵，生存成了本能首要的事。在那些地方被骗是正常，谁叫你有钱去那里转悠的。有一句话不要忘了，穷山恶水出刁民。
我在吐鲁番呆了四天，那里夏季的葡萄会招你重返，还有那大量的文物犹如使你走进一座袖珍博物馆。回想起来吐鲁番真像整个新疆的袖珍本，从气候到维族风俗，从特产到古迹，几乎从历史到今天的新疆风貌全可以令你感受到，这是个充满奇趣的地方，只要你躲避点维吾尔族人，战战兢兢地旅行一趟也就等于看了整个新疆。
沙漠中有湖泊
新疆的版图占了中国面积的六分之一。有两个大沙漠落在南疆和北疆的中心。所以，实际上有人生息的地方只有依着河流和湖泊。新疆最大的湖是博斯腾湖，最高的湖是赛里木湖，最美的是喀纳斯湖，最可怕的是艾丁湖，它所以可怕是你不可能涉足，因为它是盐碱湖。
赛里木湖并不像大唐西域记记载的那样，湖水里并无生物，天空没有飞禽，湖水确实非常冷。据高山湖测试站的小高讲，湖里已在八二年投入鱼苗试养，今年已打涝出重七百克的鱼。从此抹掉了湖里没有生物的历史。此湖的水清澈碧蓝，一望无际，隐藏着蒙古族的很多民间传说。沿岸是极好的牧场，秋来，这里的牧民迁往温暖的地方。
喀纳斯湖在北疆最北端，旁边就是苏联边境。湖里因发现大红鱼著称，常有鱼类专家来考察这种可吞食牛羊的大鱼。今年日本钓鱼协会组织了考察团前来考察了半个多月。喀纳斯湖落在森林之间，夏季，这里是避暑胜地，列为自然保护区之后，就不能打猎了，以前这里的牧民靠打猎增加收入，主要动物有黄羊、水獭、虎、豹等北京所有动物。我已走遍了中国，这里的自然景观最好。白桦林遍布，秋季一片金黄。枫树长在森林里，远看如朵朵红云。可惜的是九月中便下雪，直到第二年五月，也就是说一年只有四个月可以进去。
天池是新疆的著名旅游点，我不必多介绍，因它在新疆的湖里，太微不足道。
博斯腾湖北面辽阔，这里的芦苇高达四米，冬季湖面冻封后，所以造纸厂和兵团农民均来割芦苇，一个冬季只能割掉极少一部分，其它只好烧掉。除了芦苇，该湖的鱼类达六十多种，我在湖边买鱼只花五角钱一斤。如果你也学会就近做熟食，其鲜味无穷。天都河的水就注入此湖。
新疆还有一著名湖：罗布泊，目前已在版图上干涸消失，古代的楼兰国，曾依湖而生。还有在哈密境内的巴里坤湖没去，据说那个湖也叫人流连忘返。 (流浪中国〔游记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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