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上的婚礼 等我玩尽兴回去的时候,主人已经把饭菜做好等我们了。一块方形的白布已经搁在了毡上,上面放满了囊、方块糖、酸奶疙瘩,还有一碟青菜。我脱了鞋盘腿坐在毡上,主人就把烧得醇香四溢的奶茶递了上来。 囊很香,奶茶很甜,有阵阵的歌声从毡房外传来。哈萨克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我们邀请吉娜尔为我们唱一支歌,她爽快地答应了。 她盘腿而坐,手里拿着一把吉他边弹边唱,哈萨语的歌声从她的嘴中飘出,带着淡淡的忧伤。 “这支歌是什么意思?”我问吉娜尔的姐姐阿古丽。 “这是一支情歌,意思大意是我的心上人你在哪里?” 哈萨克民族,常常用歌声表达他们心中的真实、纯朴的感情,有时候一支歌婉转、悠长,但可以只有一句歌词:我的心上人,你在哪里? 吉娜尔唱完了,她的弟弟又唱,我们和他们一起跳舞,房里的人都笑得东倒西歪的。 夜已经深了,我已闹得疲倦,但兴奋得仍没有睡意,起身走出毡房外,外面是黑黑的一片。山坡和树林模模糊糊地呈现出暗黑的轮廓,阴阴的天空出现了几颗廖落的星星;远处的马儿还在沙沙地吃草,夜晚的风送来阵阵歌声。 阿古丽这时候跑过来说:“喂,今天晚上有一家结婚的要在山坡上跳舞,你去不去?” 我一听很兴奋:“要去!要去!” “我带你去,我去拿手电筒“ 我们拿着电筒,匆匆地钻进漆黑的树林,电筒光地在树林中扫来扫去,就如同搞间谍一样。那已是深夜十一点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空气潮潮湿湿的,还微有一点小雨点:我想,今天晚上要是有月亮就好了。 “喂,阿古丽,你现在结婚了吗?” “没有,连对象都没有呢。”她笑。 “你们哈萨克现在谈对象是别人介绍呢,还是自己认识呢” “现在很多是自己认识。” “姑娘追小伙子,还是小伙子追姑娘?” “小伙子追姑娘,不过,胆大的姑娘也追小伙子。” “你们哈萨克有一种赛马游戏叫姑娘追,是吗?” “对了,两个人骑着马一起走,小伙子向姑娘说一些调皮话,小伙子骑马转头就跑,姑娘为了报复小伙子的调皮话就在后面追;如果追不上,就算小伙子赢了;追上了,姑娘就用马鞭抽打小伙子;如果姑娘喜欢这个小伙子,就可以不打,如果不喜欢就可以狠狠地打,小伙子不能还手。 “在什么时候举行?” “七月份的时候。” “哈萨克人结婚有什么仪式或特点呢” “这次结婚从昨天下两点就开始了,我们信伊斯兰教,但同其他伊斯兰民族有一些不一样,不请阿訇念经,主要是大家在一起唱歌,跳舞。” “唉,可惜我昨天没有见到 。”我很遗憾。 我们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山路, 终于来到了跳舞的地方,老远就有歌声,琴声,灯光和人群。 聚集的人多是当地的哈萨克人,小伙子穿着汉族的西装,他们黝黑的的皮肤留下高原阳光的痕迹。姑娘们则穿着她们漂亮的裙子,头上五颜六色的头巾点缀着哈萨克的饰品,一些小孩子或坐着、或躺着瞧热闹,一位年轻的琴师正在人群中弹琴,四周的木栅栏上挂着几盏电灯,灯光照着每一张喜笑颜开的脸。 我原以为他们会跳民族舞蹈,没有想到他们跳的却是城市中的交际舞,城市的文明被年轻人带上了遥远的天山,而他们的并不熟悉的舞步,与这样的天池,这样的牧场和草地,这样宁静的天山的夜晚,与他们健康黝黑的皮肤,豪爽坦荡的性格,配合得是如此合谐。 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新娘和新郎。新娘很快就被找到了,她正在人群中跳舞,穿着红色的长裙,戴着高高的礼帽,红白相间的装饰品从头上一直垂到长裙摆.据说哈萨克姑娘出嫁时戴的这顶尖顶帽——“沙吾克烈”是最漂亮的姑娘头饰,帽里用毡,外面用布或绸,上面绣着精致的图案并镶着金银珠宝,帽子前沿的串珠垂在脸前,脖子上也挂满了饰品。新郎则胸挂大红花,静静地站在人群边上望着他的新娘。 我们坐在草地在注视着这群快乐的人,阿古丽不断地同他认识的人打招呼,又不断的有小伙子来请他跳舞。 “你们这里会不会有漂亮的小伙子在暗恋你?”我悄悄地问她。 她不说话,只是掩着嘴暗暗地笑,我想,也许有一天,她找着了自己的心上人,也会在天山这样的草地上,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在众人祝福的歌声中,做一位最美丽、最出众、最幸福的新娘。 音乐开始变得粗犷起来,节奏紧张而欢快,阿古丽告诉我,现在开始跳民族舞了。 有位哈萨克的小伙子来请我,他扭着脖子扭着腰地教,我就笑哈哈地跟着他学,旁边的姑娘们友好地鼓励我,“你跳得好,就是这样的。” 我一直注意着新娘,我不好意思直直地盯着她,只好斜斜地不断瞄:那是一张比我想象更洁净的脸,细长的眉毛,高高的鼻子,不是惊艳的漂亮,却有一种细致、温柔的美。 人群开始鼓掌,叽叽哇哇地不知在说什么,小伙子告诉我,现在大家邀请一位当地的“金嗓子”唱歌了。 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棕黄的头发,眼睛深陷的女士。琴师的琴声配合着她美妙的歌声,深深地吸引着在场的每一位人。歌声动情而深沉,一听就是动人的情歌,仿佛新人正在相互倾吐爱语。 我坐在草地上,看着这欢乐的人群,听着夜空中飞扬的歌声,心中洋溢着幸福和感动。新娘和新郎的幸福,感染了我,感染了今晚在这里的向往着幸福生活的每一个人,而且感染了天山天池,感染了一个属于凡间的平凡的夜晚。 天空的雨越来越大,主持人只好宣布舞会结束了。我有些遗憾,因为听阿古丽说,如果天不下雨的话,这个舞会将一直到天明。 我头顶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打着手电筒跟着这群人匆匆地往山下跑。经过天池的时候,黑漆漆地听见一大片水声和雨声,这是大自然送给黑夜的最华丽的乐章了。 天山的天气真是很怪,等我们一路小跑回毡房时,雨竟然停了。 其他的人都已经睡着了,通铺似的一个紧挨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陌生的男女挤在一起睡,不知为什么一下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一匹马隔着毡布在我的耳边打响鼻,我干脆走出了毡房。 天山的牧场此时已经沉睡,找不到一点点毡房里渗出的灯光。向着远远的地平线望过去,阜康县城的灯光依稀可辨,那就是山下的城市啊! 气温已是很低了,饱汲了雨水的风偶尔送来马儿吃夜草的声音。 坐在潮湿的地上,冷冷的风从外面灌进脖子,我让自己的心在这样的夜晚,与大自然作最亲密的对话。 雨后晴朗的夜空,密密麻麻地缀满了星星,正从遥远的夜空俯瞰这片苍茫而美丽的大地。 一种声音突然从空中问我“什么时候,你能做一名最美丽、最骄傲的新娘呢?” 我暗自笑了一笑,仰头望那夜空的繁星,答案永远是一个谜,躲在这些星星的背后。 一首美丽的歌,从心中悄悄地流过: 天上的星星 为何象人群一样的拥挤 地上的人们哪 为何象星星一样的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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