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饭后，人们心满意足地剔着牙，走出低矮的中餐厅。这一晚一行人要前往巴黎的情色集中营观赏艳情歌舞。街区相隔不远，十分钟大巴就到了排起长队的坊间。门口巨大身躯的铁塔黑人神情威严地拒绝我们的入内，台湾导游小郭笑嘻嘻地凑上去，软绵绵几句，铁塔笑了，一摆手，让这群中国人也站到了门内的排队栏杆里。
到红磨坊看节目是需要门票的。人手一张，发到最后我跟小郭愣了——岂有此理，怎么会多出一张？核实确实没有漏发之后，我们让一行人彼此确认伙伴的行踪……插曲来得真不是时候：走丢了一位。
岂有此理！
小郭向铁塔匆匆交代几句，团友们有了着落，这俩导游却乱了阵脚。没办法，只有打的飞奔回晚餐的街区，到那里撞大运。巴黎的TAXI车型娇小，起步价却便宜，5欧元（2002年12月时价）。钻进车，小郭斯文地先问候了一句“晚上好”，黑人司机也认真地回致问候。车子闷声闷气地在巴黎的夜色里穿行，街巷忽而拥挤忽而空荡，河流一样，有浩荡的主干，有温吞的支系，有滞塞的搁浅。转眼出租车就把我们俩抛落在街边，我抱着鼓鼓囊囊的背包，那可是全团人的身份证件和返程机票，小郭叹一口气，说，走，回餐厅瞧瞧。
餐厅早已打烊，老板娘莫名其妙地望着两个垂头丧气的人，好心肠地帮我们回忆这群人的行踪出没。想吃消夜也不会来这里吖，巴黎街头有的是咖啡馆，人家可情调十足了。人肯定是走了，不知道被那条支流误导了方向罢。
从餐厅到我们上车的地方，只有一个滞塞的支巷。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做何打算。
我拍拍小郭，这样吧，打个电话回酒店，看有没有奇迹正在或者延后发生；至于我们，还是要松一口气，放弃大海捞针的念头，回情色集中营去，轻松短暂的一晚。
我总以为，即便死到临头，也要饱暖淫欲了，再去投命运的深渊。
一个匆匆的电话之后，我们钻进另一辆TAXI，回红磨坊，感受情色巴黎。
我记不清那个晚上具体的节目内容，依稀是一个以英雄救美为主题的舞台剧，无非好人好报，皆大欢喜的结局。台上艳舞女郎们的婀娜身姿让西方观众喝彩，让东方观众默默地流鼻血——个中原因，恐怕是因为舞蹈者们着装的大胆暴露，西方人司空见惯、还能安静欣赏，东方人含蓄保守、突然的视觉冲击让他们乱了阵脚。其实，那些女郎仅仅是无上装，那健康的挺拔、温软的曲线、纤弱的腰身，毫无淫荡之意，相反，却流露着生命的健旺、青春的光芒。
每一场每一幕间还穿插了几个幽默表演，有杂耍，有小品，有口技。可惜了鸭子听雷般茫然无知的中国团友们，他们傻愣愣地坐在台下，喝着饮料，莫名其妙地看周围西方观众们前仰后合，彼此交换疑问眼神，笑不出来。
我只记得一个小品中的英语双关问答：
“Are you finish？”（你有完没完？）不耐烦的提问。
“No, I’m English.”（不，我是英国人。）显然答非所问，却是搞笑十足。
旁边那桌白人笑到岔气，亏得这群中国人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地装腔作势。
“语言不通，很麻烦的”。这绝对是至理名言，它让文明彼此误解，误解强化为睚眦，睚眦偏颇成莽撞，莽撞恶化成冲突，冲突堕落成战争。最早这么跟我说这句名言的人是一个越南导游，他摇摇头，叹着气，为了中国客人在越南街头毫无纪律地四处乱窜而深感担忧。
散场的时候，小郭挤到我身边，小声说，那个走丢的团友自己搭车回到酒店了。
当然，他回酒店的经历绝不是小郭的语气这样轻描淡写。后来，全团人回到酒店，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傍晚，在一场巴黎警察严打该街区亚裔抢劫的行动中，执法者们从一条小巷里窜出来把他拦住了，由于该团友的少数民族面貌特征，以及在整个团队后面落单独行，以及巴黎警察的温婉法语和他夹壮国语之间的天壤距离——最关键的：他的所有证件都在我胸前的背包里——经过一番答非所问、令人绝望的询问，那些警察没有把他当场击毙已经是很文明很客气的了。幸亏一家新加坡移民晚饭后散步经过，在那条小巷口目睹了他激动不已却又丝毫无用的辩解，于是，好心人凑上来，帮他解了围。警察打了个电话到我们下榻的酒店，核实了团队的名称和成员姓名，于是，当场释放。
语言不通，很麻烦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