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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小货郎，剑阁
文/听雨
坐车上山的路上，间或看见几家吐呐着乡土气息的女子。或一朵，或一束捧着野百合由遥远的山坳里走来。她们的头是低着得，微微皱起鼻子深深吸唑。野百合敞开黄白色带黑条纹的胸怀，散发一路清香。夏季的风，给大山着了一层浓翳的墨绿。水墨里野百合低调绽放她的单纯，她的美丽，她的芬芳。
在游客的意识中，四川有青城，峨嵋，九寨。相对来说剑阁就沉默了许多。我们坐车从后山上去，来到大门处，没落的建筑无法联系上久远的历史。寥寥几个游客，进山后就消失在峰峦叠嶂里，一如既往的幽静。我们去买门票，惊喜得得知由于旅游的人太少，淡季不收门票。那时候我挺后悔大老远的跑到这个穷乡僻壤。寻思，剑阁不过是沾了点历史的光，得了李白先生一点墨宝。其实不过就是一座荒山罢了，如斯的沉默，如斯的寂静可见一般了。
进得大门，好几个背竹篓的山里人等待在那里。竹篓里装是些零食，矿泉水。用来兜售给游客的。同时她们还充当导游，打小生活在山里的她们，知道每块石头的传说，了解哪条道路最捷径，哪种蘑菇可吃，哪里风景最值得看。每来一批客人无论人数多少，她们中便会走出一个来，次序想来是早已排好的，不挣不抢，井然有序。也不管你是否需要，她就沉静的跟在你的背后，并不吆喝，叫卖。安静的跟你走，直到你忽然迷了路，或者口渴了，或者发现了一株美丽的蘑菇决定采摘的时候。她会指点你前进的路，会从竹篓里拿瓶水给你，会告诉你不要摘，蘑菇是有毒的。
跟在我们后面的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背着个精致，小巧的竹篓。竹篓的下面系了个塑料袋，一路上把拾的矿泉水瓶子装在里面，叮呤咣当做响。山路越走越险，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羞涩的说他叫小货郎，我问他每天能赚多少钱，他说今天还没有开张。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七岁的孩子，一个人满山野岭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做买卖。如果在城市里面，七岁的孩子可能除了撒娇，耍泼皮吃饭也许还要人喂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货郎拖着鼻涕却一脸的安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山路更加的陡峭了，我伸手接过他的背篓，牵着他。他的手很软，是孩子的手。我不禁有点痛心了。也许小货郎感觉到了我的友善，再问他话的时候他就很流利的用普通话和我交谈。他说是和姐姐一起出山来做买卖的，家住在离这里还要步行四个小时的大山中。说每天天不亮就要从家里赶路上山了，很晚才能回家去。说姐姐没有上过学，爸爸决定让他去读书。于是他就随姐姐出山，赚点学费。我问他，这么大的山你不会迷路吗？他笑的有点疑惑，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不会迷路，这里的每条路我都走过很多很多遍。他还告诉我他叫李瑞，当我学山里人叫他瑞娃子的时候，他笑咯咯的，这一刻他才象个地道的孩子。
古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那是山贼，大王们用来糊弄门面的堂皇话。终究还是下山比较省劲。西晋文学家，张载在《剑阁铭》中写道‘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曰剑阁，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世浊则逆，道清斯顺。闭由往汉，开自有晋。 秦得百二，并吞诸侯。齐得十二，田生献筹。矧兹狭隘，土之外区。一人荷戟，万夫趑趄。形胜之地，匪亲勿居。可见剑阁之险，并非虚有其表。如若还有疑义，再看李白的《蜀道难》；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剑阁是古战场，剑阁的硝烟早已随风飘散。但剑阁的险峻陡峭依然，环山开凿的石阶，据说大部分还是历代将士们修筑的，破损严重的地方被修葺过。石阶狭隘笔直，并没有扶手。保存着，古栈道的险恶。可以想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常常会做同一个怪诞的梦，梦中我总是站在悬崖峭壁上，忽然被一鼓莫名的动力推动，掉了下去。飞翔在险壑陡壁间，总也不落地，最后被惊醒。恐惧，恐惧还是恐惧。当我站在小观景台上的时候，那恐惧不由得便升腾了起来。小观景台坐落在剑门最高峰的半中腰，好象阳台一样突兀的伸在峭壁上，没遮没拦，站在上面脚软的没有力气。晴空万里，白云在脚下。一览无遗。眼前好象飞过《卧虎藏龙》里玉娇龙从武当山上，跳崖的画面。绝唱在耳边回荡，美丽的让人心痛。一路下山来，渐渐的麻木了险恶陡峭。经过剑阁一行，我想我再不会被那怪诞的梦纠缠了。高处不胜寒，那是低对高的崇拜，低对高的恐惧。如同一个乞丐仰视豪门巨富一般心情。当你真的来到山的颠峰上，真的从剑阁走一会那么我想你不会再恐惧高。这里到处是险，是高。你必须用你的双脚才能把你送回到人间，所有的自怜自惜都派不上用途，所有的哭泣也无济于事。除非你愿意永远在高处品味不胜寒，在寒噤中乞求奇迹。然而剑阁没有能帮助你的奇遇，每个人都要自保。无暇顾及你的恐惧，因为恐惧对所有游客都是一样存在的。
峭壁上我发现了一个很奈人寻味的现象。每个背竹篓，做买卖的货郎在峭壁的石阶上总是靠外行走，靠近悬崖，危险的地方。把里手相对安全的通道留给游客。她们攀爬着，仿佛爬行动物一般，四肢全部用上，专心的爬，目不斜视背篓里的货物很沉。剑阁的确险，但我总能在这里感觉到温暖。哪怕山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蕴涵着善良，敦厚，浓浓的人情味。就象那山中的野百合，低调不张扬，单纯洁白。
2003/8/2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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