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绿姑娘云游记

绿姑娘云游记
之

苏州·叶放的园林

丛绿 隔窗送过花影来……

绿姑娘总觉得，“叶放”这两个字，应该是古龙武侠小说中人物的名字，可是并不是，叶放其实是苏州国画院的职业画家，听叶放自己说，他还有个哥哥，叫叶鸣。这下更明白了，叶放这个名字和飞来飞去的江湖侠客们毫无关系，倒是与那个大鸣大放的错乱年代有关。

叶放的南石皮记园林，也早听不止一人说起。先是大侠说到，自己有个朋友，是世间最会享受生活的雅客，在苏州建了座小小的园林，袖珍而精致，有时举办些雅集活动，邀几位好友临水听听评弹，还商量着几位朋友在东山买一片地，建几所房舍，去过文人们梦想中的桃花源生活。

客厅里……

后来，又听木一先生说过，去苏州参加一次与书画有关的“苏州雅集”时，地点之一便是叶放的南石皮记园林。还提到，除了园林之外，叶放的另一雅举，便是在太湖边上，买了一艘六桅古船，雇了个船夫专门看顾，有朋友去了，便行船太湖，听雨吃茶，端的是人间极品的静雅。

2007年6月19日上午，绿姑娘蹭洪涛先生的车子，前往苏州，对绿姑娘来说，这只不过是行程中的一站，而对洪涛先生而言，驱车一个多小时，为的便是去看看叶放的园林。

叶放的园林在苏州一条名叫南石皮记的巷子里，这也是叶放为这座园林取名的缘故。据他讲，可能这条巷子最初叫“南破记”，当地人觉得“破”字不雅，才拆开成了“南石皮记”，这倒给了它一个很独特的标记。

廊下的枯竹……

这座园林，原是五座Townhouse的占地，叶放和其他四个朋友，每人买了一座，将中间的围墙打开，院子连通一气，便成了一座长方形的园地，而后便由叶放设计建造，两三年之后，成就了一座融合苏州园林各种传统元素的别致庭院。那几位朋友，平时多在台湾做生意，一年中难得有一月住在园林里，所以这座园林，就成了叶放自己的天地，闲时画画，邀友，听曲，赏石，观鱼，真是悠然自得。

木门上的诗句……

园林有一座碑亭，碑上刻有建园的经过和缘由，录下来：

公元贰仟零壹年立春

龚萧徐朱叶五友

偶得闲地五百平方有余

遂由叶放构图

叠山理水建亭筑台莳花艺木

至公元贰仟零叁年谷雨

始成

名南石皮记

既然是园林，山水自然是不能缺失的。从叶放那幢摆满了琴棋书画的Townhouse大厅里穿过，到了后院，便可以见到一池碧水绕着假山，曲径通幽，水岸对面便是一座玲珑的戏台。白先勇先生致力的昆曲《牡丹亭》，便曾在这座戏台上演出过精选本。每到中秋，明月高照，戏台上铮铮琮琮的丝竹声便顺月华飘摇。水声一直淙淙，从墙角汩汩流出，流经山石缝隙，将园林山石花木都浸得清幽湿韵。

园林里的水之所以能保持这么清澈，是很不容易的，很多地产开发商都曾向叶放取经。因为园林的池沼做了水泥地面，不经维护，水便容易腐臭。叶放采用的办法是自然生态法，将螺狮、乌龟、金鱼养在水里，便可以自然净化水质。问起为什么要做水泥岸底，而不是自然腐植泥底，叶放说眼下的地下水系统，已不同于过去，有朋友曾做自然腐植泥底，结果不是池中的清水全部泄入地下，便是水面突然增高，上面还漂浮着不知来自何处的油星污点，这种情况，是过去造园人所不曾遇到的。

荷叶掩映的小木桥……

叶放的园林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高大的太湖石假山，假山亦是别有洞天，顶上有石梁斜架，洞内有勒石题碑。据叶放讲，当初他是外出考察，将一座山头买了下来，然后由工匠挖出来之后，分成不同的类型，编上序号，让人按照序号分批运来院中，粗笨一些的放在最下面做假山基础，玲珑别致的就最后运来，作为假山顶部的部分。安置这些石头，也是颇费了很多心力的。

主人的这份闲情逸致和心性修为，处处显露在一些细节的设计上，将小小园林浸染得清雅精绝。譬如架在水上的小桥，镶着的玻璃片上，都镌着氤氲的诗句。连廊下的鸟笼上，都雕着应情的诗词，那鸟笼是时时开敞的，鸟儿可以随便飞来啄食，也可以随意离去。廊下扇插里放着的一把团扇，看起来是一把题字的扇子，其实是以词牌名做成的菜谱，如“菩萨蛮”，下注的便是清水大闸蟹，“汉宫春”便是蟹粉小笼，而“满庭芳”则是时果多味……

镌着诗句的开敞的鸟笼……

苏州陈金根的“静思园”，近年来媒体多有报道，说是中国园林继续发扬光大的标本，绿姑娘也曾游览过，比起这座小园来，要粗糙笨大得多了，失去了园林应有的风韵优雅。

长春藤爬上了竹帘……

不过南石皮记主人的这份情趣，断不是绿姑娘几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只能择取一两件事，作为此园绝佳的佐证：

国外古根汉姆博物馆的馆长（至于是纽约的古根汉姆，还是西班牙的，绿姑娘记不清了，因为这两个博物馆名字相同，都是Guggenheim
Museum，不过这两个博物馆都是颇负盛名的，建筑师一个是赖特，一个是盖里，分别都是两人的得意之笔）到苏州时，指名要看三个地方，一个是拙政园，一个是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新馆，另一个就是叶放的园林了。看过叶放的园林，还在长廊上听过弹奏苏州评弹之后，这位馆长就翘起大拇指，说南石皮记比拙政园更好，更亲切，因为它是真正的活的园林，不像拙政园已变成了一座博物馆一样的只供参观的园林。

曲折的池上石径……

日本一家电视台来苏州拍摄园林时，经人介绍来到了叶放的园林，流连忘返，一连拍了三次。后来片子在日本播出时，共有十集，前面九集都是现存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古代园林，在最后一集，整部便都是叶放的南石皮记。日本人也称它是真正的活的园林。

现代人建造的、充满了古典和现代情趣交融的活的园林——也许这就是叶放的南石皮记的真正价值所在，也是绿姑娘作为一个遗产从业人员所应该思考的“遗产究竟应该怎样保护和延传”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