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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闽都含江面海，踞岭拥丘，中国战乱，延此即休。长温不冻，渠水涓流，稼穑终岁，生民无忧。是故无诸兴闽越之祖3，审知举建府之功4，朱子谨庠序之教5，明人作天府之颂6。是福地也，值大觥一饮，遂自斟而尽。
若夫三山胜境，两塔雍容，屏山北障，护我闽中。九仙存戚公伟迹7，乌石遍何祖荫榕8。互作蜿蜒，隐露峥嵘，乌白以筑，立角腾龙。榕城内有三陵之据，外得二绝之崇。石鼓屹扶桑之向，翠旗觅日暮之踪。达摩过处9，喝水他山，白云倚天作岸，绝顶独我为峰。佛国极地，峦聚溪层，石松率兰若之属，仙琼领流琮而陈。至于高盖五虎之从，虽有不若，亦足以驰目骋兴，释怀归真。是山色也，堪浮一大白，复自斟而尽。
贪看卧龙山下，白马放足，单衫红杏，翠羽兰裳。水弄粼粼之姿，柳作依依之相。鲤翔浮云之上，藻落飞虹之旁10。观荷宛与少穆，闻桂但思李纲11。将军书击楫之咏12，稼轩发未嫁之叹13。烟雨偏宜，朗晴方好，左海风流，西子为妆。是湖光也，不及余杭、维扬之盛，而如青榄。咀嚼回甘之间，不觉觥爵已尽。
恒念坊巷之属，古有蜚声。暮日长人影，斜晖扣青砖。酥雨润油苔，伞下闻丁香。花窗雕镂旖旎，飞檐环佩丁当。壅江盘榕，双抛交枝以聚14；冲天香阵，黄巷灭炬而安15。深巷麟舞，广坊凤翔。祭酒留子孙之训16，帝师传桃李之芳17。严复立启蒙之柱18，冰心垂新学之椽19。又有张经除日倭之害，国宝平台盗之患20。虽是管中窥豹，亦见十邑琳琅。至于歌台水榭，遥应安泰风月，依稀当年清商鼓辞，曼舞伎乐，引觞竟饮，浑然不觉。
乘兴长啸，悲从中来，月华惨怛，夜风瑟哀。世渐以竞进为要，人多以嚣躁为怀。衣锦荣华散尽，二巷车马沓来。八旗故地，会馆瓦砾乌有；则徐旧居，林宅朽栋难挨。明璧垫地，古画如柴，琼楼玉宇，沧桑不再。上下杭陈厝才净，茶亭街老铺方拆。总角闻乡音为耻，耆老觅往昔不怀。残阳已去，晨曦不迎，岂不殆乎？故地已毁，万金仿之，岂不谬乎？亲躬以涤千年风霜，而辄与人言，我福地胜迹颇多，岂不贻笑于人哉？
罢罢罢，运数难寻，兴衰天定。阁楼之中，焚琴煮鹤，展袂扬觞；酒入愁肠，滴滴盏盏，催赴南柯。不觉倒壶翻几，颓然醉矣。是时天光已亮，蜡炬成灰，春梦了然无痕，而泪迹始干。
戊子年正月十九 注：
1．三山指福州城内于山、乌山、屏山。双塔指白塔、乌塔。三山又作福州别称。文中所用福州别称亦有左海、闽都、十邑、榕城等。
2．援宋人苏子美读汉书佐酒之事。其文见元人陆友仁之《研北杂志》。
3．无诸属越王勾践后裔，秦时辖闽中郡，汉时复立为闽越王。建都现福州城内冶山之麓，是福州建城之始。
4．王审知唐末入闽，保民兴农，历五代，后梁时期见封闽王。
5．朱熹尝数游福州，并与其弟子于福州创办书院。现福州有“讲堂前”公交站点，即为朱熹讲堂遗址。
6．屠本畯《闽中海错疏·原序》有云：“闽故神仙奥区，天府之国也，并海而东，与浙通波，遵海而南，与广接壤。”
7．九仙山即于山。有戚公祠，以旌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
8．乌石山即乌山，又名道山，曾巩尝为其作《道山亭记》。据传汉代何氏五仙于此射乌，故名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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