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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南省东南面,离昆明约三百公里的哀牢山区有一座小城叫元阳。这座曾经默默无闻的小城,正凭着她雄奇壮丽的梯田景观和独特的哈尼文化,逐渐地为世人所称道。 初春的一个周五傍晚,我背起行囊,从昆明出发,坐上了开往元阳的夜班汽车。汽车一路南行,途经通海、建水等地,于次日凌晨到达元阳旧县城新街镇。天还没亮,开往多依树的第一班公共汽车的票务员已经在叫喊着拉客了,几个游客上了车。我问了一下情况,班车七点开出,每两小时有一趟车。考虑到班车密度不大,自己时间又比较紧,决定放弃班车。于是背起行囊走出车站,昏暗的路灯下停了几辆小面的,几个司机模样的人见有游客出来,马上迎了上来。看过车后,挑了个年纪约五十多岁的司机便上路了。 司机姓张,就称老张吧。老张自己介绍,他原来在县搬运公司当司机,几年前单位经济效益不好,索性办了退休手续,自己开起了汽车配件门市,生意做得很红火。这几年随着元阳旅游的开发,游客也不断增多。于是在冬春旺季老张便让妻子照看店面,自己做起了包车业务,收入颇丰呢。 依照计划,今天的第一个景点是胜村乡多依树村。据老张介绍,多依树离新街镇30公里,是元阳梯田日出景象最美的地方。天上挂着弯弯的月亮和依稀的几颗星星,偶尔可以听到路边村落传来几声狗的吠叫,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着,能见度不过十多米,我们也只能缓缓而行。 渐渐的,灰暗的天空出现了亮光。大概四十分钟后,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多依树。下了车,我看到路边已经停了十多辆大小汽车,而观景、拍照的人则多站在路边的山坡上。我也赶紧走下山坡,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支好了三脚架,这才好好的打量起这大名鼎鼎的多依树梯田来。 前方正对着东方,山影凝重,仿佛在孕育着什么。层层梯田自右向左递降,大的数亩,小的只有几平方米,水面是暗暗的冷光;而云海则自左向右,慢慢的往上涌,似乎已经到了我们脚下。远方树林中,隐隐约约的露出一些蘑菇房的屋顶,烟囱里飘出的袅袅炊烟慢慢地和晨雾融合到了一起。梯田似乎就给浓雾吞没了,我不禁担心起来。忽然,前方天际出现一道金光,它慢慢地扩展,渐变浅红,紧接着,刚才还湮没着梯田的云雾似乎很识趣地开始迅速地散开、飘远。水面开始折射出金光。呵,太阳出来了!随着她的一点点升起,水面的颜色也在不停的发生变化,从原来的冷白色变为浅红色,又变为金黄色,最后随着太阳的完全升起又变为蔚蓝色。色彩之丰富、景致之美妙多变,完全超乎我的想象,也无以用语言来表达。几百上千级的梯田自山顶缓缓向下,直坠山谷,而远处山谷低地一直云雾聚拢,更显得深不可测。从山坡上往下看,广阔的梯田如万马奔腾,似长蛇舞阵,蔚为壮观。而云海则像个调皮的小孩,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一会儿无影无踪,一会儿又弥天大雾,忽而往下蹿,淹没一层层梯田;时而往上蹿,露出一片片梯田,如烟如梦,变化无常。而远处的村落,更是忽隐忽现,飘飘渺渺,仿如海市蜃楼一般。 留连多时,已是太阳当顶。驱车原路返回,前往离新街镇6公里远的箐口哈尼民族村。一路风光无限,路边每每有大片的梯田,我都停车观赏、拍照。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地来到了箐口村,已是几近中午了。 村子座落在半山腰,周围树林异常茂密,鸟啼蝉鸣。树林的周围,则是成千上万亩的梯田。一切,充满了浓郁的原始乡土气息。一进村口,一个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便跑了过来。“叔叔,我带你去玩吧。”小姑娘招呼我说,于是我便随着小女孩向前走,小姑娘叫阿思。一栋栋外型酷像蘑菇的房子散落在高大茂密的树林中,古朴而宁静。学步的小孩自顾自在地玩耍着,闲聚的村民朝我友好地微笑点头,阿思则用我听不懂的话和他们打着招呼。沿着村里的石板路,几分钟我们便来到了村子中间的广场,一群小孩正在向游客表演歌舞。于是我问阿思能否也跳个舞,小姑娘也不推辞,大方地边唱边跳起来,神情非常的认真专注,引得好几个游客都聚拢过来观看、拍照。之后,阿思又带我参观了山涧边古老的水碾、水磨、水碓,这是长久以来哈尼人利用水力开展生产的例证。路上我从女孩那里了解到,哈尼族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小孩从小耳濡目染,很小便开始学习歌舞了。随着游客的增多,小孩便利用周末和假日在村子里给游客参观带路和表演歌舞,赚些零钱买文具和帮补家用。 不知不觉的,已到中午时间。我提议阿思带我到她家参观,她爽快地答应了。阿思的爸爸下田还没回来,妈妈正在做饭。见有客人到来,妈妈赶紧给我倒了茶,虽然语言无法沟通,可是从她的笑容和动作里,我读出了朴素和真诚的欢迎。阿思带我参观她家的房子,房子的墙是泥土舂的,房顶则用厚厚的茅草铺盖。阿思介绍,这样的房子冬暖夏凉,现在有些村民新盖的砖瓦房这没这种房子好哩。房子从外面看是两层,实际是三层:底层圈着三头猪和两头牛,还堆放着谷船、犁耙等农具;上层是个不大的阁楼,放着粮食和一些柴草;而中间楼层则是一家人活动的主要地方,做饭、休息、会客均在此层,此层一侧有一道小木门通往阳台。家里东西并不多,而房子中间的火塘突显着它在哈尼人心目中的崇高位置。 正喝着飘着糯米香的茶,阿思的父亲回来了,这是个看上去40多岁的哈尼汉子。他热情地邀我一起吃午饭,而阿思也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了司机老张。于是,大家便围着火塘坐了下来,惟独阿思的妈妈下楼喂猪去了。两个青菜,一份煎鸡蛋和一盘炒肉,非常的鲜美,与在城里吃的味道完全不同;而一坛自酿的“闷锅酒”更是飘香四溢。 哈尼汉子一个劲地为没有提前准备得更丰盛一些表示歉意,仿佛亏待了我们似的。之后,便是不断地斟酒、敬酒、劝酒。趁着酒兴,男主人唱起了“哈八惹”(酒歌),老张介绍,这是劝酒并祝愿宾客吉祥如意,情深意长的歌曲。不胜酒力的我也被歌声感动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在场的人齐声喝彩:“唆!唆!”欢歌回荡,大家都沉浸在这团结、欢乐和幸福的气氛中。 晌午时分,我们告别了热情好客的主人和活泼可爱的阿思,踏上了归途。凝望着窗外的梯田、山寨,耳边响起阿思和他爸爸的动听歌声,大地俨然成了一幅仙景画卷。 回到新街镇,我让老张把我带到网上赫赫有名的三叔客栈。据网上介绍,三叔是香港人,定居元阳多年,是个元阳通,凡是有关梯田、民族、节日、赶街等都可向他咨询。客栈二楼的大露台是拍元阳县城、云雾和梯田的绝佳之地,同时也是喝茶聊天、睡午觉的好地方。可是很不凑巧,客栈大门铁将军把守,邻居说三叔也许到村寨探访朋友了。于是抱着遗憾的心情住进了县招待所,并和老张约好下午五点出发去攀枝花乡老虎嘴景区看日落。 稍作休息之后,按着约定的时间,我和老张又出发了。微型车在柏油公路上跑了半小时左右就到了老虎嘴景区,一下车,便见到路边观景台上架起几十部各式各样的照相机了,简直是一个照相机的大展台。梯田就在路边下的深谷中,数千亩的梯田全状如一朵巨大的花朵,千姿百态的梯田沿着四周起伏的山坡缓缓的向上爬升,直至天际;几十个草棚如花蕊般散布在梯田中间。站在高高的老虎嘴观景台上俯视,水面泛着阵阵耀眼的白光,梯田如潮似海,有的像骏马奔腾,有的似巨龙翻江,有的又如诗画田园。我不禁赞叹哈尼人确实是了不起的大地雕刻艺术家。渐渐的,太阳开始往山后面躲了,天空的云霞慢慢变成了金色,梯田的水面也泛起了金光,眼前的梯田又变成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天网。就在太阳沉入山后的一刹那,天色明显的暗淡下来,而梯田也由金色变成了橘红色,山谷里几位老农正挑起犁耙,吆喝着水牛悠哉游哉的往回走。此情此景,不禁令人想起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来。霞光慢慢地淡去,落日的余辉也终于隐去了。天色已晚,山谷里的梯田也渐渐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人们纷纷起程返回新街镇。 第二天上午,我又包了半天车,先后到土锅寨、箐村和金竹寨附近观景、拍照,又一次沉浸在这人间罕有的美妙奇景中,直到太阳偏西,才依依不舍地坐上开往建水的汽车,当晚十点多回到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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