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是怎样的? 竟使李白神化了那一小叠瀑布,令东坡难识其真面目。当年,张瑜、郭凯敏演绎的“庐山之恋”,又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当然,更有毛主席对那里情有独钟,要不“庐山会议”怎的开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风云也好,风月也罢,却都是他人的庐山,我的庐山要在发现而非追寻。 发现之一叠: 到异地,见别样的人,世界为我开启了一条门缝儿。 火车上,幸会两位芳邻,一中年男子,一青春美妹;一北京人,一南昌人;一工程监理,一大学生。我们海阔天空,从你家聊到我家,从小家聊到大家,从出家聊到入家,“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竟能聊得欢畅,不亦乐乎? 几个年轻人,身着统一的红色T恤,穿梭于各个车厢送热水。我刚表示好奇,一后生立马跃至面前,热情地展开介绍和自我介绍。他们是首都大学生干部和党员联队,正在进行“重走长征路”的暑期社会实践活动,他们属于江西支队。那后生滔滔不绝,连他们上课不收费都一古脑儿的兜给了我,弄得旁边女生紧着解释:“这些都是内情,一般不跟外人说,主要是您太有亲和力了。”说得我还挺受用。那女生也没忘问我一句:“你是哪个学校的?”最后,他们扯起队旗,盛邀我合影留念,搞的整个车厢犹如春天般温暖。 晚饭后,踱到宾馆的庭院里,安坐石凳上独自乘凉。两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前来搭讪,于是,赶忙邀请一同入座。你道她们是何人?原来都是离休老干部,曾入伍二十几年,文员官职做到一杠两星(中尉)。和奶奶们聊聊过去的生活,聊聊当兵的梦想,聊聊闽南话和客家方言的区别。日后再遇到,相互亲切的问一声好,没有异性缘,颇具老人缘,不亦乐乎? 游至黄龙寺,陪同事去请一块开光法物。忽然发现,柜台后的大叔正在上网,便跟大叔聊起了庐山现代化通讯设施的发展。正聊得兴致高涨,旁边同事突然插进来为其法物杀价。大叔再三解释,价格都是师傅们定的,不讲价,可扛不住刚才那番聊缘,结果遂了我们的愿。 好的地陪,是旅程愉快的一大保证。我们的程导,这样做自我介绍:“我姓陈(程),锦绣前陈(程)的陈(程)。”清秀腼腆,细腻寡言,瘦瘦的看起来就像个学生,实则已年近三十。很少主动和人说话,但定是有问必答,且答得既详尽又严谨。我问:“你做这行几年了?”他答:“四年。实际也就两年,因为每年10月到转年4月是庐山的淡季,我们没有什么活儿,只好去打别的工或做兼职。这样一来,做一年也就相当于做半年。”我问:“你喜欢干这个工作吗?”他答:“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为了生计嘛。”话里有点无奈,有点伤感,有点不甘。程导很朴实,不宰客,不贪财,有一说一。每逢“旅游购物”这个环节,他会解释实为无奈之举,希望大家配合一下。若遇较大陷阱,他会提醒说这家东西标价高,100元以下的可以考虑购买,等等。到庐山的第一晚,饭桌上有同事要大蒜。此后,每一餐,程导都会事先为每桌备好一头大蒜,从未遗漏过。 临别前,我们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朋友们,如果有谁去庐山需要找地陪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程导,“包好!包好!” 发现之二叠: 庐山,美在它的沉淑内敛。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登过黄山,再看别的山,方知此言不假。黄山,几乎每一处自然景观,都是独有的,个性鲜明的,你在其他地方难以见到相类似的。这方面,庐山无法和黄山匹敌。 虽然庐山的景致少一点气魄,少一点震撼,更少一点奇绝,但当我走过花径、天桥、锦绣谷,观过乌龙潭、黄龙潭、仙人洞,游过含鄱口、植物园、三叠泉之后,还是难以遏止的对它产生了深深的眷恋。我知道,那里有某种内在的东西在吸引着我。 我发现,庐山有自己的三绝:路、林和雨雾。 上庐山,若走北山,要绕396道弯。公路仅是两个车道宽,曲曲折折,起起落落。汽车全程攀爬,忽而左转,忽而右拐,你尚来不及数数,车已绕过不知几道弯了,只让同座的人们,一会儿你倒我怀里,一会儿我倒你怀里的,倒来倒去,便不免有吐个满怀满身的。晕车,不怕!呕吐,更不怕!因为,人家早在车门上挂了一沓塑料袋,给你预备着呢(黄山给这种爬盘山公路的车起了个浪漫的名字,叫“情侣车”)。从九江市,直至山上的牯岭镇,海拔落差上千米,一气呵成的就这么开上去开下来,不亦快哉? 在山上时,很多游客喜欢沿着路边慢慢的边走边看。公路两边多是松柏林,密密丛丛,参天笔直,就像栽着一支支巨型铅笔。向深处望去,幽幽邃邃,清清静静,令人无限神往。松林无言胜千言,我很想走进去,解读那份沉默,却又怕惊扰了林中的谁。谁在林中呢?也许,只有如此的坚忍,才能孕育出那1200年的银杏、600年的柳杉、200年的冷杉吧。 程导曾说,庐山365天,有191天是在雾中。我们很幸运,居山上日日晴朗。好日子难得,连山上人家都把棉被、棉衣、棉鞋什么的拿出来晾晒。明媚阳光下,远眺四周的山峦,峰峦间时时升腾起阵阵雾气,这儿飘一团,那儿飘一团,渐渐聚拢在一处,悠悠荡荡的又向整个山谷弥漫去。庐山的雾,携带很大水汽。你以为它要下雨时,它不过只飘阵雾而去;你以为它只是飘雾,它却落下雨来。我们赶上了一次。 那是游完三叠泉,大家在停车场等车,只见对面山峦已被浓浓的阴云罩笼。乌云越来越暗,越移越近,气势汹汹的向停车场压来。人们手忙脚乱的找雨衣,找避雨的地儿。说时迟,那时快,第一阵狂风瞬间横扫了一切,风里携卷着雨丝水雾,呼呼作响,像要把所有东西都打个透湿。紧接着,第二阵、第三阵……奇怪的是怎么光刮雾,不下雨呀。人们刚还是大汗淋漓,这会儿却缩在一起,抱着肩膀发抖。个别女士胆小,吓得嗷嗷叫。不知谁,高呼一声:“猪八戒来啦!”阴暗的雨雾荡涤着天地,公路上的能见度也就十几米,汽车开着大灯,司机师傅照旧把车开得风驰电掣,说不出的刺激! 自古,多名流领袖选择庐山避暑。他们当年下榻的别墅,今日成了庐山人文的主要景观。从白居易的草庐到毛泽东的庐林一号,从传教士们的酒吧教堂到宋美玲的美庐,以及国民党官员们的府邸,虽形态风格各异,但所处环境绝对都是风水宝地,都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据介绍,庐山别墅多达500座。尽管那么多的好去处已被人家抢占在先,但只要你用心寻觅,好去处尚多的是呢。我们入住的宾馆即为之一。它卧在主干道旁一条支路的下坡处,背靠松林,闹中取静,和对面山上住家隔路相望,不远就能瞅见胡宗南、汪精卫的山庄。 在它的庭院里,顺山势砌了一方平台,台上安放两组石桌石凳。我最爱,吃过晚饭,到那台上坐一坐。后有松林环绕,前有炊烟人家,周围静静的,没有人声鼎沸,没有汽车鸣笛,只有偶尔的蝉声也不似那般聒噪,却是绵柔羞涩之极,似乎为这不得已之举而满怀歉意。那时,我就想,就让我这样坐下去吧,坐下去,坐到某个尽头去吧……以至,回来后的几天里,我时常紧闭双目,心中暗想:使劲儿闭,再使点儿劲儿,没准儿一睁眼发现,我仍然坐在小石凳上,坐在那片松林的怀里呢。 庐山,你的沉淑与内敛,叫我如何忘却? 发现之三叠: 自己走在了队伍前列。 想想以往爬山的经历,总心有余悸,不是晕高,就是累得痛不欲生。山爬得愈多,经验就越丰富,体力也水涨船高。再加上平时,多爬楼梯少乘电梯,其效果在庐山上体现得相当明显。我这个过去坠在队伍后面的小尾巴,这回竟然冲到了队伍前列,不再叫别人等,反倒等起了别人,而且走在前面,不仅时间充裕,景致也看得分明。以后呀,还要走前列。 更让我惊喜的是,爬过三叠泉那1420级台阶,转天除了小腿略感疼痛,其它部位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咋的不咋的!还有迹象表明,我当属耐力型选手,只要过了“假疲劳”,台阶就越爬越有劲儿,越爬越兴奋,兴奋哪! 此行,唯一的遗憾是,身边没有好友相伴…… 庐山,我的发现之旅,青岛也曾是,还有黄山、南京、烟台、威海、承德……发现过的,丰富了记忆;那有待发现的,还“在路上”。即使故地重游,亦会常走常新。 发现,在路上,在身边,永不停歇。谁又能否认人生就是一次发现之旅呢? “眼界改变世界,行走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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