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日记- - 生于海滨却从未见过海,每当别人问及缘由时,自己心中不免有些许遗憾.也不是因为父母管得严,从家到海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在来北京之前所坐最长的路途不过是去盐城的两个小时.也许是小城生就的小气,安于现状就成了自己一直的信守,生活的范围始终跳不出家和学校. 然而偏执的信守总会打破,丰满了翼的雏儿总要远行.大学的生活都是一样,选择了地质类却又意味着了不同.大一刚结束,学校就安排我们到北戴河实习,熟悉地质工作者的基本野外工作. 秦皇岛是个"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地方,南临渤海,北依燕山.初到时,开阔的公路,清爽的空气让我自然而然的萌生了亲切感.想念家的风,想念家的雨,久违了家的游子在此得以寻得慰藉.路途的疲惫被傍晚的雨水冲刷洗涤,空气里透出的甘甜是丝丝沁香的湿润,操场上坑坑洼洼积攒着的水塘在细雨的跳动下泛起朵朵涟漪.细雨飘飞,远处的一切都被迷蒙思绪笼罩.置身在霏霏雨帘当中,感觉不到夏日的酷热,有的只是那冰镇过后的清凉. 七月十二日 路线: 基地--燕山大学--山东堡海滨--基地 早上七点出发,戴着草帽,拎着地质锤,拿着罗盘,在导师的带领下开始了今天的实习任务.导师姓陈,是位副教授,在不到30岁时就拿到了博士后文凭,这一点很是令我们大家所折服.而他风趣幽默的授课技巧更是让我们领略到了地球化学的美妙无穷. 半天的实习任务很快就完成,最后一个点位是海滨.上午的海上雾很大,白茫茫的看不到天与海的边际.下午休息的时候,全班集体请假去了趟海滨.基地离海只有五百米,在寝室里都能闻到海的咸涩.这时雾已褪尽,碧海蓝天展现得一览无余.海浪在风的鼓动下来回的翻滚,带着点调皮的韵味扑上岸来,又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留下无数美丽鲜亮的贝壳.靠近海滩的水是浅绿色的,里面盛满了海藻.潮水涌上沙滩时,海藻们也牵拌着贝壳,有时还会吸附到我腿上.清凉又有点温热的海水不停的涌动,提上来的裙角也早已湿透.细松的沙子像海绵一样轻柔,只是偶尔露出来的贝壳会硌得脚生疼. 回到基地,带回了刚刚捡起的海贝,也带回了海的味道. 七月十三日 路线: 基地--马蹄岭--驻操营--基地 自从开始坐车以来,今天才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堵车.上午八点出发,当车开到石门寨时,小小的集镇上被几辆重型卡车堵得严严实实.行人和摩托车在仅留下的狭缝中穿梭,像侵入基岩的岩脉.车内被烘烤一样的难受,旁边是个市场,水果摊什么的摆了个满地.好想下车一番,但车里人坐得满满,要想下车只得从窗户跳下.车在足足停了两个小时后才缓缓移动,也只有在车子开动时方能感觉到风的流动. 到马蹄岭已近十一点,匆匆看了三个点位后有奔赴下一点---驻操营.大一的实习内容很轻松,无非是跟着导师后面看地貌,测产状,做好野外记录.每天跑不同的路线,踩着前辈们走过的路步步探寻着. 任务虽轻,但一路走来还是挺累.回程的途上,许多同学都睡着了.窗外飞驰的是农舍人家,满身的倦意随着车的颠簸起伏. 七月十四日 路线: 基地--老虎石--基地 海在不同的地方有着别样的味道.前天去的海边,沙是那么的柔,海是那么的静.虽然也有风浪,但卷起的浪花更显出它的轻盈宁静. 老虎石公园的海滨与它截然相反.也有沙滩,但却没有那么细柔,也有风浪,但却没有那么轻巧.在老虎石周围形成的是连岛沙洲.站在老虎石上,汹涌的大海不断拍打着岸边,泛起无数的白沫,就像啤酒形成的泡沫般.数亿年的冲刷将石头磨得溜圆,一不小心便会有滑倒的危险.耳旁充斥着海风的声音,四周弥漫着海水的咸涩.往更深处走去,一个浪打过来,再怎么小心也浑身湿透.水是灰绿色的.也许是太过猛烈的冲击,这里没有海藻的漂浮.老虎石靠海的一面附着着像苔藓一样的黑色,仔细看去,是许多很细小的海贝.它们如此的渺小,不细看根本不会知道这上面还有生命.海浪的拍打并没有冲垮它们,反而让它们吸附得更加紧密.生命的力量在它们身上淋漓尽致的显现出来了. 前天看到的海充满了柔美之情,似华贵的夫人那雍容的神态般令人心醉;今天的海荡漾着刚劲的力量,如掷铁饼者一样处处勃发阳刚豪气.同样是海,同样的令人心驰神往.身临其境后,感受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气质.到更远处的深海,它们把这两种气质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碧海蓝天的和谐. 七月十五日 路线: 基地--上庄坨--沙锅店--基地 隔天爬山隔天看海,海与山的交替,水与石的融合,大自然的造物之神让人为之惊叹. 今天仍沿着去马蹄岭那条路走,运气好得很没有堵车.下车后穿过一个小村庄就到了上庄坨抽水站.大群的鸭子很是有灵性,见有人过来都自己让出条道,等我们走过了才又继续自己的路. 原定计划是要翻过两座小山看地层的变化,由于前一个组的学生出了点意外,老师们都害怕了,上了一座山就不再向前.其实去不同的地方都是做同样的事情,对于野外工作是日渐熟悉,罗盘的使用比开始更加灵活.回基地的路上,同学说起周口店的实习比现在辛苦百倍,去年有位学姐就被蛇咬伤了.大家都为之汗颜,原本刚进校时对实习的兴奋盼望到如今都已荡然无存了. 七月十六日 今天休息.秦皇岛是个旅游胜地,然而作为学生的我却无资本到处观光.只好窝在寝室里看看书整理整理野簿. 同样是北方,秦皇岛却比北京湿润多了.来这儿不到几天,几乎天天都会下雨,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怎么也干不了.凉爽的天气仿佛是到了夏末,很适合看书和神游. 本想着不出宿舍大门,可民以食为天总得考虑温饱问题,基地的食堂实在太糟,附近的燕山大学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燕大依山而建,山清水秀,拱桥凉亭,花园式的校园无不旋转着南方的味道.比起地大的淳朴自然,这里突出的是人文传统气息,最有代表的是清澈的燕明湖,与北大未名湖有着异曲同工. 七月十七日 路线: 基地--赤土山--鸽子窝--基地 鸽子窝原来也是一个海滨公园,以鸽子而著称. 一九五四年,毛主席亲临此地,留下了<<浪淘沙*北戴河>>这一著名诗章.而今,当我们寻觅着先辈们的足迹,走过李四光先生曾踏过的路时,一份崇敬一份自豪自内心流淌. 沿着木梯斜上,穿过一条精雕细刻、漆彩绘成的长廊,再攀下十几级石制台阶,便来到了鹰角石下.它立在海边,像座随时都有可能倾倒的危石,却又如比萨斜塔般屹立不倒. 这里几乎没有沙滩,海边到处都是砾石,一不小心便会滑破脚掌.海浪仍是很大,但却没有老虎石那儿的澎渤大气.站在鹰角亭上眺望,远处的浪渐渐削平,到达海边时已几乎看不到浪的拍打.不过从高处观望大海,心中仍然是觉得畅快得淋漓.天际的尽头雾蒙蒙一片,偶尔可以看见一两艘轮船亦或是帆船.三三两两的海鸥似碧海上的精灵,山水画里的笔墨,勾勒成一幅博雅画卷.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毛泽东 七月十八日 路线: 基地--石门寨--174高地东坡小煤矿--基地 七月十九日 路线: 基地--鸡冠山--基地 这两天是整个实习过程中最累的了.倒不是实习任务有多重,对于我们来说,测产状、看地形图、打方位什么的都轻车熟路.累就累在走路和爬山. 长期呆在喧闹的城市,很难寻得一片静谧的空间.旷野里透露出的原始气息只在偶尔的错觉当中才会反射到钢筋水泥上.如今,远离了灯红酒绿、纷拥烦扰,置身于满山荒野,却又忽然觉得所谓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为何?也许希翼中的梦都是天使那美丽的翅膀.在梦境里,寻求是奇妙的,没有苦累挣扎.当脚踏实地的踩在希望中的山坡上,为着遥不可及的目标而攀爬时,再小的石头在眼前也会无限放大. 鸡冠山说起来也不过只是100米的海拔,可那45度角的斜坡却给上山带来了困难.通往山顶的是一条石头铺垫成的小路.这儿原是采石坑,到处都是当初炸山时留下的印记.导师很尽职,知道上山后大家都会累得无法再听,便在山下很卖力地讲解岩石的"故事".从远古代起,地壳的每一次运动都好象是由他导演的剧本一样,我们就是那台下的观众,旁观着幕起幕落. 天很热,没有刚来那几天那么凉爽.到山顶时,浑身都湿透了.不同于山坡的碎石荒野,山顶处是一片生机盎然.蓝天盖下是齐腰高的紫色花儿,朵朵小巧玲珑.漫步于花草丛中,嗅着野草中夹杂的芬芳,想象季晴川和梁以熏所拥有的那片熏衣草地,自己也仿佛置身在其中了.山顶风很大,戴着的草帽好几次都被吹跑.不知名的花儿随风摇曳着纤细的身躯,曼妙婀娜.大蔟大蔟的紫色跟天相接,无垠的广袤天空将紫色延伸到了更远. 山不高,但从山上看风景仍有"会当凌绝顶之感.上午的秦皇岛总不时的笼罩在清幽的雾气中,淡淡的、朦胧的.大平台与鸡冠山只隔着一条汤河,却在雾的盘旋中似近又远. 七月二十日 路线: 基地--燕塞湖--山海关--基地 今天是出野外的最后一天,也是轻松旅游的一天. 燕塞湖又名石河水库,和山海关一样是很好的旅游景点.据说是由于门票太高,学校才没让我们去看湖,只是在采石场看了岩株和岩墙. 幽蓟东来第一关, 襟连沧海枕青山。 长城远岫分上下, 明月寒潮共往还. ---------弘治初年,顺天巡抚闵《山海关》 山海关是在明朝洪武十四年由大将徐达建造的.背靠燕山、南临渤海,雄关耸立其间,是万里长城东部的重要关隘. 满怀着对“天下地一关”的崇仰,我随着人群进关了。烈日虽然当空,可进了城门后还是有点转向。关内好不热闹,人声鼎沸般。城墙下的摊位摆了一路,卖的都是珍珠贝壳之类的海产品。无暇顾及他们,我要找寻的是城池的悠久风采。历经千年洗刷,当年的光辉已不复存在。城内的湖水不知易了多少次, 关内的子民如今都去了哪儿?静默的关城似老人般沉默不语,眼里的矍铄仍闪耀着昔日的年华。 慢慢地走着,幻想自己是明末苦难的子民,循着通往下一个城门的路。身旁是旅游团的人们,导游神采飞扬的讲解着已逝的历史。和所有古代城池一样,山海关有四个门:锁东门、迎恩门、望洋门、威远门。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关”便是锁东门。“天下第一关”这五个大字雄浑笃厚,是明宪宗成化八 年由进士、著名书法家肖显所写,这块原匾存放在城楼内第一层。历经五百多年,当后人登上城楼瞻仰观看时,心中却不会再有肖显当初挥笔时的骄傲和对城楼寄予的无限希望。 登上城楼,想象中的兵家练武之地却在眼前没有了痕迹。宽敞的城楼外似大街般,熙攘的叫卖声不断。城墙边上竖着的是几位将领的塑像:徐达、戚继光、袁焕......一个个身影从眼前掠过,一个个故事从心中升起又落下。 城池坚固无比,那是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民用血肉筑成的。可是,城门的坚固也还是挽留不住明朝昔日的繁盛。六百二十四年了,徐将军构筑的长城留了下来,“天下第一关”留了下来,然而再险要的关隘终究抵挡不了历史的滔滔江水,古老的城池如今只有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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