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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到登丰才四点半左右，我们商议不如去少林寺住一晚，吃一回斋饭，享受一次暮鼓晨钟的生活。没想到的是，一个掮客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车还没停稳，一辆绿色小夏利跟着就窜了上来。一个有些秃顶的四十来岁男人热情地向我们推介他的旅游路线，并声称，现在寺已关门，只有他可以带我们进去，而且价格优惠。五个人，他要四百，同伴随口说出三百，他当即答应。我们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暮鼓晨钟的设想就此泡汤。
从侧门而入，直入寺中，果然游人稀少。一个黑色方碑上《牧羊曲》的曲谱和歌词映入眼帘。那是八十年代曾经风靡一时的流行歌曲。是电影《少林寺》唤醒了全中国人民对历经辉煌的少林寺的记忆。一场战争演义，一段感情演绎，悲壮而缠绵。遥想当年金戈铁马狼烟纷起的时代，少林僧众是怀着怎样的理想义无反顾投入扶唐灭隋大业的？一战成名，浩荡皇恩，被泽后世，少林僧众凭借何等的智慧把普济众生的佛愿与反对暴政顺应新生天然融合的？未曾探究觉远禅师是否有过那段泣下沾襟的情爱史，有史有物可证的是，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少林寺弘光含射，正如《少林寺碑》所记：“妙楼高阁，俯瞰为林，金刹宝铃，上摇清汉”。史载723年，唐玄宗命天文学家僧一行到少林寺修建玉殿，僧一行精心设计建造了一座“梵天宫殿”，雕工极其精湛，使之悬日月光华，建佛地园林，动烟云气色”。可谓从此奠定了少林寺在中国佛寺史上至高无上尊崇的地位。历经战火兵燹的少林寺，迭经世事沧桑的少林寺，建筑的反复毁灭，终究推倒不了它作为佛寺精神的大纛。
佛门紧闭着。其实，即使佛门洞开，我也无法领略佛之精髓一二。参佛谒佛，面对佛像，木鱼声声，敲醒的是心灵的感悟与觉醒。为善向善，求因索果，扪心自省依然是对精神与灵魂的拷问。天下佛，本一佛。居其所，佑其民。我最喜欢一副对联，是稍后在开封大相国寺八角亭前的一个柱廊上见到的：即佛即心心即佛，如来如见见如来。懵懵懂懂，我读不出其中的深义，却似乎有些感慨其中做一个人的道理。养性，修身，正心，明理，去恶务善，人才是一个人。用不着每个人都成为佛，佛讲因缘，因人而异。肉身之人，唯心灵可塑。任何时候，做一个心正术清的人，我以为，他就是佛。
佛门关着。我似与少林无缘。年初的2月8号，我在深圳弘法寺对弟弟说，每年我只在一个庙敬一柱香，莫非这就应验了？看来，我真的与少林寺之佛无缘。年轻的时候，看《少林寺》，内心涌起万丈豪情，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独上少林，学得一身武艺，从此四海为家，铲恶扬善。今及而立之年，须发渗白，茫然四顾，叹光阴流转，梦非梦，业亦未成。我叹服我舅舅的小儿子，他曾热血上少林，学得了三五手三脚猫功夫，在江湖上浪迹数年之后，竟幡然悔悟，从头来读书学习，并拜师学艺，学得一手木匠好活儿。清平世界，无用武之地，有用技之所。生于世，活于世，生命第一，生活为上。我不知道我这表弟是如何得佛之指点，把大志胸怀藏匿起来，心甘情愿做一个平凡人，做芸芸众生的尘世俗人。
天有些晚了。站在少林寺山门前，看门楣上遒劲奔放的“少林寺”三个金色大字，心生无限感慨。穿越时空的，为历史保留的，是细水长流的山中小溪，是普照万物的嵩山之阳。心灵不老，精神不朽，顿悟着的是肉体无法与时空争长的清醒意识。在少林寺西约300米处山脚下塔林中卧睡的，是大唐以来少林寺历代住持僧人的葬地，250余座佛塔，250余个灵魂。佛学是神学，亦是俗学。即心即佛，沙和尚也好，猪八戒也好，觉远和尚也好，李叔同也好，关键不在佛学功底如何深厚，而是有一颗向佛向善的心。每个人都可成正果，众生渡尽方证菩提。我未成佛之前，弥勒佛还有46亿年修行的漫漫长途。塔，压着一个僧；僧，顶着一座塔。压着的是肉体凡胎，顶起的是精气神光。康熙皇帝亲笔书写的门牌，不过是寺僧为他铺就的纸，研的墨。
(后注：是为2月25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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