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戏 大年初三的下午,天空阴阴的,安昌汽车站空空荡荡,通往老街的路是新修的,少了份游客的喧闹。我们走过几座高大的拱桥,点点红梅,柳丝已经初露嫩芽,微风徐徐,飘来了隐约的酒气,桥下不时穿过一艘乌蓬船,船上的“毡帽”眯着眼红着脸,手足并用把船驶得摇摆而飞速。我们跟在一个挑担的“毡帽”身后,下了桥看到了戏台和城隍殿,安昌的镇口到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场社戏即将开演,从小读过鲁迅的文章,对这种乡间娱乐是无限憧憬的,而眼前的一切和文中的描述太相似了,一样的戏台、一样的看官,让我怀疑是回到了前世还是置身电影的场景中。 城隍殿门前的广场上聚集越来越多的观众,喜欢远观的坐在庙前避风的屋檐下,眼花耳聋又是超级戏迷的则把椅子不断往戏台下挪,台上的乐师已开始调弦打板,演员则咿咿呀呀的喊嗓子。趁着尚未开演,老兄弟互相点烟老姐妹嗑着瓜子,小娃娃们穿梭在人群的缝隙里追逐打闹,到处是冰糖葫芦、棉花糖、风车、香烛的叫卖声,城隍殿里烟雾缭绕、香火旺盛…… 在一阵急迫的胡琴演奏声中大戏开场了,台下安静了,目光齐齐向前,今天的戏叫《双玉结》,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融进了不少喜剧色彩,也许是过年要求喜庆的因素吧!台下不时传来哈哈的笑声,痒得那些小贩生意也不做了,把担子挑回家,然后提了凳子赶来做观众,小孩子更是爬到看台边,也许是对演员花花绿绿的装扮和乐器发出的声响感兴趣。 我闯入了后台,演员们正在化妆,有几个男人帮着她们换戏服,见我拿着相机,开始有些羞涩,但很快就放松了,争着和我聊天,甚至忘了自己应该出场了。这是一个绍兴笃班的草台班子,由二十几个人组成,演员十几个、四五个乐师、四五个后勤,他们大多来自宁波、诸暨等绍兴周边的地方。笃班是越剧的前身,因为伴奏乐器中有一种类似快板的嘀笃板而得名,采用绍兴乡土的方言,唱腔粗旷,外行听起来像鸡鸭吵架。 虽然唱戏很辛苦,收入也不是太高,演员却很敬业,天气寒冷,衣衫单薄的她们等戏的时候瑟瑟发抖,但是一上场还是精神抖擞,这一切源于台下的观众,有些老头老太太可以说爱到痴情,每场必到,聚精会神的样子不容任何打扰。 我悄悄离开戏台,远离戏迷,顺着街河走进了老街,耳边越来越多的乡音,那些朗朗的说笑声怎么和唱戏的一个调?我简直分不出自己身在戏里还是戏外,恍惚迷离丢了魂灵。 老街 脚下的路由千百块厚重的青石板铺就向前蜿蜒着,被踩下的每一块石板都会有松动的咯噔声,仿佛告诉我一个久远的故事,沿河的路边竖着千百根错落的木柱支起一片雨廊,摆放了卖年糕、扯白糖的摊位和沽酒喝茶的桌椅,沿街的路边开满了城里几乎绝迹的手工作坊和各色小店,打铁、算命、弹花、南货、煤球、箍桶等,有一些打烊的店面是一块块门板拼和上的锁,这些似曾相识的童年记忆此刻又在我的脑中浮现。又是一年的腊月季节,这边店前的廊柱上挂满了腌鸡、咸鱼、串串腊肠,对岸古旧的木门上贴着火红的春联,深深庭院幽巷尽头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爆竹忽然响起来了,大人小孩都在烟雾中跃动,我们也不由兴奋起来,找回了小时候过年彻底的快乐。天色渐暗,一位“老毡帽”提了壶从酒店走下街上了自己的乌蓬船,向着对岸不远处一家挂灯笼的老屋划去,夜空里回响着吱呀的摇橹声和哗哗的水声,奏响了一曲催眠的江南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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