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天 2005年 10月24日,昆明—虎跳峡,阴转多云,行车597公里 昨晚上网很晚,今天却一大早就醒来了,感觉头有些昏沉沉的。淅淅沥沥的雨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让人心情就如同这天气一样非常不爽。 正洗嗽时,接到了丽姐的电话,说是要过来看我。丽姐是我在联众打桥牌认识多年的一位水电工程师,大理白族人,家在昆明。当初一边打牌一边聊起各自的经 历时,曾有一段有意思的插曲:她说80年代中后期曾在鲁布革水电站工作过,而我也曾在那段时间去那座滇黔交界的大型水电站驻扎采访。我开玩笑说,为什么哪 个时候我没有认识你呢,如果认识了,我们两人的人生道路又会不会改写呢?我一直相信,在我们的一生中,确会因一些偶然的际遇而发生转折,而并非是上天早就 安排好的。 前年我到昆明出差时,曾和丽姐见过一面,感觉挺漂亮也挺有气质,真不愧是《五朵金花》家乡的山水养育长大。她年纪和我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我小,但她却坚持说比我大,所以我就一直称她为丽姐。 其实这也是很特别的一种现象,在不少城市,都有些多年前的同学、同事或是同行,由于很长时间没有来往了,也就没有要去见上一面的想法。倒是在网上认识 的牌友之类,由于常在网上聊聊天,交流一下生活的经历和感悟,反而觉得亲切,有见上一面,看看他(她)究竟是个啥样子的想法。 在酒店门口等到丽姐,她发现我竟然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开车跑这么远,感到非常的诧异。她告诉我,前天昆明还阳光明媚,只需要穿衬衣,突然昨天就下雨降 温,要穿厚毛衣了。她带我去吃早餐———著名的大理饵丝,当听我说可能会把车开到拉萨去时,本来就大的眼晴睁得更大了。我不想去过多解释自己的特立独行, 就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有朋友在林芝,他可能来接应我。其实我估计,她多半都不知道林芝有多远。果然第二天,她就发信息问我:“和你的朋友汇合没有?” 匆匆与丽姐道别,她左叮咛右嘱咐,其后一路上还接到她询问的电话。因昨日泥泞,汽车的后窗完全被泥浆掩盖,影响了后视,找了个洗车的地方冲洗了一下车,又加了油,10点过钟找到高速公路入口,往楚雄、大理方向。 雨仍下个不停,天空浓云迷布。以往多次来云南,从来是蓝天白云,这样的鬼天气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安(宁)楚(雄)高速上,经过一个较长的隧道时,发现刚发生一桩交通事故,一辆越野车失控撞在洞壁上,车头稀烂并已经掉转,交警正在勘查。 正当我刹车减速通过出事现场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车不听使唤,竟然方向自行打偏,大幅度地左右蛇行,死死抓住方向盘终于控制住,立即将车靠边停下。当时 的第一反应是爆胎了,下车查看,发现四个胎又都好好的。马上又怀疑是路面的问题,以我过往的经验,那为防滑而有意弄成槽条状的路面,恰恰常常会造成轮胎的 侧滑。但我看着随后驶过的车辆,都是好好的直线行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一时纳闷异常。感觉隧道非久留之地,连忙上车,小心毅毅驶出洞外,将车停在路 肩上,再度下来查看车胎,踢了几脚,还是没看出异常。上车继续前行,速度很慢地行驶了好一阵,十分谨慎地不停试踩刹车,经过十多分钟行驶,感觉汽车没问题 时,才敢重新开快,但一直都不敢再高速狂奔。 然后一路都在纳闷,刚才为什么会在隧道里侧滑并险些失控?再想想前面出事那辆也是同样的越野车,最后我得出自己认为可能性比较大的结论,就是越野车胎 对那有水的细槽条状路面不适应。我想,出事那辆车多半也是碰到我遇到的同样情况,只是它车速更快,一下子没控制住,就撞墙了。想想有点心悸,所以随后通过 的几条隧道,我都特别谨慎地观察路面,但好象是因为后来的隧道都比较短,一直是普通的水泥路,没有再见到那种细槽条状路面。 驶完安楚高速,上楚大高速后,雨开始减弱直至停了,天边很亮,显示云层较薄,有放晴的迹象。我再度放开速度飞奔,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萌发着一股强烈的激情,要冲出那厚厚的云层,去追逐远方的阳光。 突然,在厚厚的浓云中,一孔蓝天猛然出现,就在前方的上空。其色蔚蓝如洗,周围的云雾在不断消散。就在那一瞬间,心中的忧郁亦如阴云般消褪,一股欣喜从胸中喷涌而出。 在距大理50公里左右,是一片开阔辽远的平原,更大的一片蓝天呈现,阳光倾洒下来,照耀在远方山边的城镇上。道路笔直而平坦,正加速狂奔,突然前方路 口有警察拦车,停下后被告知超速了。连忙下车,向警察叔叔敬礼,因态度极其诚恳,警察叔叔念在我不远千里来为云南的对外宣传做贡献的份上,决定从轻处罚, 给予批评教育,并将雷达测速仪打出的超速记录小纸条给我“做个纪念,吸取教训”。 下午两点,在下关出高速。沿洱海之滨直奔大理古城。 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 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 这首曹靖华在上世纪60年代写的诗,说的正是大理的“风花雪月”。但在我的印象中,“风花雪月”一词常常并不是用来形容四时之景物,而是暗指 喜欢吟风弄月、追求男女情爱的骚客作风,并含有鄙薄之意。所以一直以来,我以为大理的“风花雪月”,说的不单是景色,还是一种生活情调。 最早知道大理,是少年时看电影《五朵金花》,知道那是一个出美女的地方。出美女的地方,人自然就会风骚。再大一点后看金庸的《天龙八部》,就 加深了这个印象。我一直就想,那个为情痴狂、为了美人儿连皇帝也不做了的段皇爷,那个侠骨柔情、为了美人儿竟然甘愿浪迹天涯的段公子,他们生活着的究竟是 怎样一个地方? 以前几次到云南,竟然都没有来过大理。此次远行的路上,大理便成了我第一个想要停留的地方。 苍山如屏,洱海如镜,苍洱之间是一片广阔的平原,空气清新如洗,白云悠闲游荡。远远望见大理古城的时候,思绪真的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想象 着在汉人眼中的西南蛮荒之地,竟是如此辽阔而又生机盎然、鸟语伴着花香的地方。任何一支远古的民族来到这里,无论他们曾否在荒野中啖毛饮血,无论他们曾否 于山洞中饥寒交迫,都注定会被这一片山水温柔地融化,都一定能在这块肥沃之土开垦希望。 据说远在4000年前,就已经有白族人的祖先在此繁衍生息,并将之发展成为古代中国西南边地最早的文化发祥地。 今日之大理古城,保存得相当完好,基本没有被乱七八糟、不土不洋的现代建筑所破坏。大理人将新城市建在了离古城较远的下关,使得古城周边的环 境仍就比较自然。就这一点来说,较之大理出名更晚的丽江,却是个急功近利的沉重败笔。丽江古城虽然也保护下来了,却被过度地开发,并且被那完全格格不入、 毫无特色的新城紧紧包围着,就好象漂亮女子在旗袍外面裹了件丑陋的军装。 站在古城墙上,远眺大理三塔苍山洱海,近观脚下的街巷,房屋错落有致,清流穿城而过,可以遥想当年繁华盛景。 在古城的一条小街上,吃了碗鸡丝米线,又品尝了一块烤饵块。此时天空已转多云,阳光时而灿烂。下午四时离开古城时,心情好极了。 本来从这里开始,我就可以驶上著名的滇藏公路(214国道),但停车场的伙计告诉我,国道不如大丽公路好走,因此我选择了后者。 公路一直沿洱海而行,离开洱海后开始爬山。出行三天以来,车内海拔表每天都在升高,从离开佛山时的几十米,到靖西的几百米,到入滇后的上千 米,现在海拔表已经升高到两千多米了。几年前读阿来的《大地的阶梯》,说他在从成都到拉萨的飞机上俯瞰,感觉下面的苍茫大地,就像是一级级的阶梯。事实 上,这几天看着海拔表的升高,自己也不断地从T恤开始,穿上毛衣,又加上外套,正是在沿着大地的阶梯拾级而上。 除了阿来写的那本以外,事实上那一整套的“走进西藏丛书”,我当时都全部读过。几位作家从不同的路线进藏,然后各自写了一本书,成为一套。我 觉得那一整套书中,最没有看头的就是阿来那本,因为他除了在自己的家乡嘉绒地区溜达并自恋了一番以外,并没有从陆地上从成都一直走到拉萨,而是坐飞机去 的。那个时候,读着那套书,听着《阿姐鼓》,我就对西藏产生了强烈的向往,并且打定主意,第一次去西藏时,一定不要坐飞机去,我要从陆地上前往。 快跑到山顶时,回望大理平原,几缕阳光穿过云层照耀着山下的坝子。过去常听一些搞摄影的朋友把这种光线称之为”耶酥光“,觉得十分贴切。连忙下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继续往山上走,高原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车上的仪表显示海拔已经过了2500米,并且目睹到了云南特有的“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象,这边在下着雨,山顶雾气迷漫,另一边的山脉却被阳光照耀得金黄闪烁。 过鹤庆时雨停了,一众老外下了旅行车,在路边大拍草场上的牛羊和田野里劳作的农民,我分明已经开始嗅到了一点藏区的味道。 下午六时抵达丽江,多云转晴。在十字路口,看到邓小平和江泽民的巨幅宣传画。想着前年第二次来丽江时,感觉已经比几年前第一次来时差了很多,还是保留 一点点好的回忆吧,不愿再一次为这座古城的日渐庸俗乏味而加倍伤感,便过城而不入。看天黑尚早,在城外加了油后继续前行。 觉得比丽江更加俗不可耐的是,路牌显示那个我曾经认为是所到过的中国最美的叫做中甸地方,现在竟然改名叫了香格里拉,好象还曾为了争这个地名和四川的稻城吵得不可开交。 经过拉什海时,天色已近黄昏。天黑下来以后,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了,原本想着离开昆明以后就不要再赶夜路的,毕竟已经开始进入村镇、人烟稀少之地了。后来追上了一辆面包车,便一直尾随着它亮闪闪的红灯而行,似乎是想要在漆黑的夜晚给自己找一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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