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杭州之行札记

杭州之行札记

（一）

一下飞机，立刻就感受到了雨后杭州的丝丝凉意。好在我还是有些准备的，急慌忙在宽松的体恤衫外面套上一件纯棉短衫。大清早就赶来接机的朋友看我装扮得不伦不类，禁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我说，千万别晾透了心啊。不会的。朋友说，中午的温度肯定要回升。

事实上，时间并没有朋友估计的那么久。10点多钟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光已经金子般地洒满了整个西湖。那会儿朋友和我正在白堤上自由行走，虽然周身由内而外的开始热气沸腾，却还是应该为清风佛柳，绿荫满怀而感到惬意。只可惜不见了意念中烟雨蒙蒙，云树笼纱的美妙景致，也缺少诗人白居易“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的浪漫情怀。因为我的疲惫已明显挂在脸上，朋友劝我一定提足劲头。费力气的话尽量不讲，只龇牙咧嘴地干笑着，并不准备应下朋友对我提出的简单要求。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轻易给自己一个回头的理由。行走到这般时候，无论向前或是后退，同样都要付出精力，我何不继续向前进呢？

态度决定一切。这句话在任何时候对我都是合适的。

（二）

初到杭州，我迫不及待地向朋友说明此行的目的：一看文化古迹，二看杭州女人。朋友说，这两样是分不开的，杭州到处都是女人的影子。这话在我游完杭州之后才得以完全理解。　

只见堤柳不见沙。有人这样抱怨白堤，其实是在埋怨后人不该把它铺派成一条气派的水泥马路。我的反应则比较迟缓，在白堤上漫步了好长时间之后，才发觉脚下走过的不像是堤，仅仅是路而已。堤必见土方才好玩，行在上面身轻且心软，眼前的大堤已被水泥涂抹得鲜鲜亮亮，走得我满心燥热，脚板生疼。难怪曾有人故弄玄虚地问：知道都市里的人为什么容易感到空虚吗？就是因为他们接触不到地气的缘故。细琢磨，还真是个理儿。终日在泥土地里摸爬滚打的人，有谁见到过他们以游山玩水来填补内心空虚的。

断桥不断。这是当地人的说法，会不会与典故中白蛇和许仙的爱情故事有关？人隔情不断，故而留下其美名吧。白天随朋友一起从断桥上走过时，看游人如织，绵延数里，我便自作主张，为“断桥不断”重新下了一个定义，即为“断桥上游人不断”。除此之外，再没有生出别的什么情趣来。傍晚时候独自再去，感觉就截然不同。湖畔灯火辉映，湖中流光溢彩，断桥之上人影绰绰，一对对，一双双，呢喃细语，低吟浅唱。像我这样人单影薄的不多，只得识趣地躲身于桥下。听说杭州雨水比较充沛，不巧得很，这一晚月明星稀，风轻云静，丝毫不见有下雨的迹象。看来，我的断桥之行绝不会出现当年许仙赠伞的奇遇了。

夜暮深，天亦晾。出家门时老公有所交代：独自在外，人地生疏，一定要防偷防骗防恶人。他所指的恶人定是色狼之类了，呵呵，社会发展到今天，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同性都不能完全放心，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还是早点返回住地给他报个平安为好。

（三）

此次旅行完全可以说成是爱情之旅，尽管不是我的本意，但所到之处，无不和爱情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比如杭州的断桥、雷锋塔、苏小小墓等，之后的绍兴旅行本是为着鲁迅的三味书屋和百草园而去，当我踏上鲁迅结发之妻朱安生前居住的阁楼时，鲁迅故居的其它一切在我眼中都不存在了。“朱安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有好好供养她。”鲁迅这样解释，大概也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不安。这一点鲁迅比谁都要清楚，他以孝道的名义，成全了母亲的心意，却葬送了朱安的一生。鲁迅在《论雷锋塔的倒掉》一文中，把雷锋塔比喻成束缚女人的封建制度，他痛骂法海的残忍歹毒、许仙的薄情寡义，雷锋塔的倒掉使女人获得自由，鲁迅为此拍手称快。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鲁迅却始终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让自己身边的这个苦命女人获得解脱。“我好比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这是这个可怜女人最后的一声叹息。在这场不幸的婚姻中，朱安是封建社会的受害者，鲁迅也是。

距鲁迅故居不远的沈园，更因陆游、唐琬的爱情悲剧使后来者嗟叹不已。诗人陆游与前妻唐琬离异十年之后在此不期而遇，伤感之余，陆游在园壁题下著名的《钗头凤》一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唐琬读后百感交集，含泪和词一首，不久便优郁而终。本是一对恩爱夫妻，陆游只为遵从母命，不得不被迫与唐琬分离。二人的爱情绝唱为世人留下了不尽追思和叹息。郭沫若先生说：陆游和唐琬是和封建社会搏斗过的人。他们的一生是悲剧，但他们是胜利者。封建社会在今天已经被和根推翻了，而他们的优美形象却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胜利真是属于他们的么？我寻遍沈园的角角落落，隐隐约约听到的只是两颗灵魂在历史的风尘中轻轻呜咽。

（四）

在西子湖畔，我曾对朋友说过一句话，游西湖最好是在雨天，有机会能演绎一出白蛇遇许仙也说不定，更关键的是还要欣赏到烟雨浩渺的西湖美景。没想到老天居然和我开起了玩笑，西湖不下东湖下。从杭州到绍兴的东湖坐车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的时候只见天空雾蒙蒙的，车到东湖小雨就开始淅沥起来。租一条乌篷船坐上去，还以为两端的船篷是可以进去蔽雨的，船老大笑着摇摇头。不能坐又不见他说出个理由，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意在逗弄我的娇气。不过，身边划过的乌篷船上，其他游客也都乐呵呵地在细雨中游戏着，我很快就被他们高涨的情趣感染上了。傍晚回到住处，直觉得头疼。朋友知道我的行程该结束了，约我一起出去吃顿饭算作告别，结果话太投机，说起来不觉就是好几个钟头，误了她坐末班车的时间，一并也加重了我的感冒。送别朋友后，头晕乎乎的，身子也沉甸甸的，吃几片药，赶紧上床休息。

夜里嗓子干疼得厉害，中间醒过几次。早晨睁开眼，见红彤彤的太阳已在北窗升起。我好像曾经说过，我是个方向感不强的人，自到杭州的那刻起就已经迷失了方向。昨晚朋友给我纠正过一次，觉得反正就要离开这里，还是不必勉强自己费心思辨别东西南北了。中午的飞机，整个上午，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在旅馆里，没有电话，没有问候，外面阳光灿烂，可我心里却一片黯淡。以前我以为我是可以承受寂寞的，但现在看来，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亲人的关爱。

感冒把人的所有意志都消解了，反而更加强化了我的自恋情绪。记得张小娴说过，感冒本来就是一种很伤感的病，越是寂寞的人越不容易好。她还说，有一个古老的方法治疗感冒很有效，就是把冰凉的双脚贴在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小腹上连续二十四小时，直至全身暖和。真不知道她怎会想出这么一个好点子。只可惜，我置身于千里之外，这会儿要想找个愿意把手放在我额头测摸我体热的人都难。还是赶紧打道回府，早一点把脚丫子放在老公怀里暖上一暖吧，那里才是我的人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