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西湖游记—李若存

扬州有西湖。瘦西湖公园西北，地势高于市区，是秦岭、大别山延伸的地脉，其上有闻名遐迩的大明寺、观音禅寺，其右就是扬州的西湖镇。

西湖镇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南门户的一条长长陡陡的高坡。马力稍小的机动车有时并不能到达顶部，骑自行车的大多数也都推行而上，只有些男孩子，逞着能，争相显示自己的力气。每当看到，心会快乐地笑。十多年前，我亦如此，而今，只能感觉汽车的吼叫了。回忆是珍藏的私人物品，昨晚翻开，仔细看了一遍，那处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竟然六、七年没去了。凭着眷念，凭着向往，又踏上了这一片刻骨铭心的土地。

扬州的交通改造力度很大，从南面长江港口到北面瘦西湖风景区，一条长度近二十公里的现代化公路正在建设。短暂的不便，没有给市民太多的烦恼。跨过工地的泥浊，沿着新铺的砖阶，告别喧嚣城市，坡那边又是一处桃源世外。这是我走过的十八、九岁；是我脸上跌落苦涩泪水的坟地；是我骚动的欲望历程。原来杂草丛生、荆棘满布的东坡，已然改造成招人眼球的窗口。和同伴喘着气，爬完砖阶，眼前是东横西斜的竹枝。于是，同伴问我，这便是你所说的扬州绝景？天空飘着细雨，我拦住她，将雨伞放回手袋，对这方土地的深厚感情，使我有十分的自信。关于她亵渎它的疑问，我笑而不答。默默地走在前面，拨开乱枝，看见十多年前的桃林，令我神伤地消失了。青青麦草占据了视线。同伴疑惑的眼神，使我心神不宁。所幸，坡间竹林一丝未变，滑过陡峭的坡，我们踏上铺着竹叶的土地，只是竹叶没有十多年前厚实了。雨还在飘，风吹过，竹叶欢快地迎接着我。静静的，闭上眼，不远处工地的吵杂刺破竹林。怀着惊喜，继续往深处走去。隐匿绿中的旧房子只是添了几丝皱纹，模样依旧亲切，人却变了，这里已经成为工人的暂住地，人多了，因此，水变脏了，厚厚的杂物将水染成恐怖的绿色，没有臭气，没有生气，十多年前的鱼儿早已换了住所。植物园的铁丝网被撕开，恰好容一人进出。费劲地钻进园子，景象又变了，十余株桔树像被枪毙不久，根穴还在，尸骨不存。枯枝满是的栗子树，孤零地望着一切变迁。学着以前的样子，想用力蹬下裹着粒栗子的刺果，只落下几个空壳。绿荫长廊变成蔬菜乐园，那座原本以为高深莫测的小楼亦住进俗人。不过，南坡小径还在，茂密如盖，遮住风雨也阻挡了阳光，抚摸着粗壮的树干，感叹自己早已不再是嫩芽绿枝的树苗，指着一棵中等大小不知名的树，对同伴说：这就是我，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形态了，却还能生长，只能依着原有形状长高，没有任何自由，没有半点想象，没有一丝创造。坡间许多南国棕榈，这些枝叶发达并没有美感的家伙们，霸占了娇艳桃花的家园，是这园子的主人消逝了淡泊的心。站在西侧高坡，缓缓长长的坡道，我看见我和少年的同学比赛，全然不顾颠簸的砖石隐藏的危险，叫着喊着，向前冲着。同伴默默靠在身边，似乎时间此刻凝固。前面的同学好象要跌倒，我不禁轻轻喊出来。缓过神，指向西面，告诉同伴，路西便是茶园。现在雨水过了，好茶已经摘过头遍，明前茶像地球人类一样多而不贵。曾经采摘过雨前的嫩芽，回家放在铝锅里用小火烘干，用手挤压，有点像龙井茶的制作，也许需要多一些工序才能去除植物固有的青涩味，自己做的茶喝起来有点涩口，不过，香气很足，这是材料上乘的原因罢。拾阶而下，园子的正门紧锁着，除那破网，别无出路，只得放弃去茶园的念头，由原路折回。又一次经过这些那些令我伤心或使我快乐的景物，脚步不停，朝着热闹的工地走去，那里是必然的方向。走出林子，不知什么时候，雨下得大起来，同伴又欲撑起伞，我又一次拉住她的手，轻轻说着：这雨不比市区的清新么？站在这坡的最高处，南面是市区，北面隔着绿色是富裕乡民的别墅，日子要比十多年前好多了，而我担忧这里的天堂即将被经济发展的巨口吞噬，心间掠过一阵悲哀，不禁再次回首，贪婪地要将身后一切据为己有。同伴推着我，离工地越来越进了，她叫着，快，公交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