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西湖千年霓裳-旅行游记

尽管复原后的雷峰塔铁骨铮铮，尽管岳飞、于谦埋骨西泠，尽管湖滨路上的欧派建筑霸气十足……很遗憾，杭州依然是最女人的杭州，尤其当夏季荷叶满塘时，西湖，掩不住从裙摆盈盈飘出的脂粉味。

美女如白云出岫

六月初夏，阳光还不是那么毒辣，从老字号知味观随手买了四个糯米青团和几根鸭舌头，沿着湖滨路边走边吃。糯米青团口感清凉，嚼起来甜甜腻腻的，吃不了剩下来的那一个，在阳光下慵懒地融化。迎面，一位位娉娉婷婷的杭州女孩款款走过，不争气的我，开始和面团一起融化。据说，杭州女子自古功于“坐玉馆，弄瑶筝”，纤手最是多情，而眼前擦肩而过的女子，双手也几乎没有落空的，要不是蓬松的棉花糖、像宠物一样挂在半空的气球，就是爱人宽大的手。

更可爱的是绸衣与纸伞。停靠在西湖东岸的画舫前，一位娴静灵韵的杭州女子靠在船尾痴痴看风景，细滑如湖的绸衣闪着湖光般的涟漪，而清澈的淡紫，是我钟爱的颜色。对于色彩的把握，杭州女子是有天性的，与淡紫色搭配在一起的，是一柄轻曼的蓝色油纸伞，在初夏的阳光下，蓝与紫调和出一种近似水幕光影的布景，熨贴、飘摇、清心，如一杯晶莹透亮的明前龙井。

不得不承认，湖边这位女子的装束稍有戏装成分，但四顾相望，寻不到任何电子影像设备的痕迹；于是开始相信，在某个特定的时空，超凡脱俗可以以一种如梦似幻的方式存在，若没有西湖，一切就成了拙劣的仿古作秀。

微风乍起，女子的裙摆倏然一动，绸衣纸伞似乎想要挣脱地心引力飞舞起来——原来美女如云，并非“三千粉黛”以量取胜，而是实实在在的轻盈，俏若白云出岫。

一直相信，山水是有爱恋的：青藏高原的神山圣湖，代表忠贞不渝的爱情；阳朔山水与曲水流觞的漓江，属于典型的相濡以沫；而西湖与三面环抱的青山，则是柔性的腻爱——水洗山黛，山挽水碧，一场绵延千年的鸳鸯蝴蝶梦。

白堤与苏堤是这对鸳鸯的红线，西湖的景致，还是千年前东坡先生描摹的那句“水光潋滟晴方好”，我一路找寻《鸳鸯蝴蝶》里小语的那间咖啡屋，以及剧情里反复出现的龙井蛋糕。剧中小语由周迅饰演，一位标准的杭州女孩，一张精巧雅致的脸蛋，可巧的是，在从断桥、白堤走到孤山的一路上，的确路过好几张标致的脸庞，一笑，七分周迅的味道。

站在湖边小憩，回忆起《鸳鸯蝴蝶》剧中搞笑的陈坤。“美丽的西湖呀，壮观的西湖呀……我都来二十遍了，我来干什么呀？”装傻吧，西湖原本就不是过路的风景，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一潭流传了千载的碧水，就好比夕日上海滩十里洋场的美女张贴画，古雅而不媚俗，性感而不落伍，即使今天拿来往墙上一挂，还是一等一的勾魂。

午后清丽的白堤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用当地越调哼唱小曲，一圈人侧耳相听。眼见我是外乡人，身边一位阿姨热心肠地替我翻译，才知道老者唱的是明末诗人龚鼎孳夜宿十里荷花的故事：话说龚兄端午节前夜携娘子同乘画舫游湖，湖风酣畅，月明如洗，繁星尽敛，天水一碧。两人畅游返回后，系船于寓楼之下，却并不上岸，而是在舟中剥菱煮芡，小酌达旦。此时人声已寂，楼台灯火也稀落无几，环顾湖上，惟有四围苍翠山色时时滴入杯底，诗人不禁慨叹：“千百年西湖风光，独此夜尽入我怀。”换作更脂粉的语言，那叫“宿舟西湖亦风雅”。

风雅并不只在子夜，西湖四时风雅，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蔚为大观，而盛夏的风雅，多半要落在岳湖深处的“曲院风荷”。过西冷桥，上苏堤，跨玉带桥，眼前已是“翠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的图景，乾隆帝当年御笔书写这段叠句的“迎熏阁”，如今左揽波香亭、右抱风徽亭，湖中栽红、白、粉红、洒金、金边等五色荷花。凭栏微风乍起，碧波仙子们便很有韵律地舞动起来，那是职业女模的香艳，而随风入怀的清香，更比所谓夏奈儿、迪奥要撩人得多。

不过，这毕竟不是朱自清笔下那片蛙声不绝的清雅荷塘，接天莲叶固然碧海连天，映日荷花却红得过于脂粉；终日泡在日光浴里的仙子们，酥体被镀上了一层浓重的金边，足够华丽，却难免有重心不稳的感觉。呵，我明白了，曲院风荷在南宋时原就是个酿酒作坊，店家取湖水自酿荷香酒，生于这等风月之地，池中清荷焉能不醉？

“漂亮得像插花”

从曲院风荷小亭里的一帘幽梦中恍然醒来，已是夕阳将下时。柳暗花明中，苏堤六桥潮起潮落，如此熟悉、如此幽雅、又如此彷徨……要不要再花半小时走上一程？

正犹豫间，两位蹬着三座观光自行车的挪威恋人友善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也许是看出了我独自徘徊的些许孤寂，也许是猜到了我略懂洋文，终于，有生以来我头一遭如此“明目张胆”地当了一回灯泡，而且是在盛情难却之下。

随后，在苏堤这条或许是全中国最清纯、最小资的阳关大道上，我旁听了一段原汁原味的“西湖爱情故事”：男孩来自上海一家外企，女友则是第一次来中国；总不能一味腻在铜墙铁壁的上海滩，于是男孩把女孩带到了平日里风雨无阻定期光顾的天堂之城；女孩起初愤愤不平，因为城里盛产媚娘，皮肤比冰激凌白，身段比柳叶俏，男友恐生异心；男孩微笑，应了一句经典的辩词：“是的，我爱上了一位比你老一千岁、胸怀比你宽广一千倍的漂亮宝贝，而且我想，你会和我一样爱上她。”

果不其然，女孩第一眼就爱上了“漂亮得像插花”的西子湖，每天拽着男友围着诺大的湖儿打圈：断桥、白堤、孤山路、苏堤、南山路，累了就把车一歇，钻进湖滨路花丛里热吻。女孩喜欢素描，环西湖骑行七天之后，一幅随身携带的挪威版西湖手绘图悄然出炉：画中的西湖变成了一面玲珑的梳妆镜，孤山是女子高耸的发髻，点缀其间的小瀛洲成了薰香炉，苏堤六桥更被夸张成了发辫，而最惨的莫过于环绕西湖的天竺、南屏众山，被清一色刻画成五体投地的燕尾服男子，兴奋的眼神尤其张扬，显然是在向西湖求爱。不得不承认，这张另类地图暗含女权主义色彩，但即使在北欧童话家的笔下，西湖依旧是脂粉的，不折不扣的脂粉。

东坡先生那句“淡抹浓装总相宜”，说来无心，不想倒真成了惊世的预言。眼前华灯初上，南山路的酒精浓度和脂粉厚度急速飙升，涂抹着烈性唇彩、腮红跳跃、发型爆炸的西施们渐次从身边飘过，形如鬼魅，异香扑鼻。路旁，体态臃肿的欧式别墅隐匿在竹林中，点缀着无比绚目的玻璃幕墙，男孩说，他不喜欢金属质感的豪宅，这不是德国或荷兰。我对他说，那是湖边浣纱的西施、穿着大红比基尼的绝版西施。

晚八点，武林门路边老鸭煲店内，爱侣与灯泡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眼睁睁看着盆里那只原本脂肪丰厚的老鸭一点点消瘦，没有空调，大汗淋漓。

西湖脂粉攻略：

1、逛一逛西泠桥北侧新修的苏小小墓及与之相配的慕才亭。

2、“西湖西进”之后，西湖第三堤“杨公堤”(西山路)已于去年开放，一路风景如画，满山青翠，脚下溪流潺潺。

3、去王星记买一把杭扇，“杭州雅扇”历代为朝廷贡品，其中墨纸扇、檀香扇和竹骨绢扇尤为著名。

4、去梅家坞吃一顿正宗的浙菜，最脂粉的菜莫过于西湖醋鱼、东坡肉、宋嫂鱼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