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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彩的画卷 —— 绍兴之行
（此文作于1988年，十七年前，还在读高中二年级，这篇文章改了三稿，得了85分的高分。）
一直住在热闹繁华的大上海，然而对于故乡绍兴这座人杰地灵的古城，却一向有着一种亲切的维系。鲁迅先生“远别数千里外，无不悬故乡痕影于心中”，也许正是为故乡的质朴与清新所萦绕，思乡之情难以割舍。而我，也会偶尔被绍兴霉干菜的香味所牵系，而引出丝丝的情愫来。的确，古城绍兴，是永远令我心驰神往的。
趁着一年一度的寒假，来到绍兴外婆那儿过年。在那几天里，我仿佛置身于一幅幅山水人情构成的画卷中，展现在眼前的景物，质朴而又多彩。
（一）水 酒 乌蓬船 绍兴的水是清清的，一片碧绿。天水之间，悠悠然地摇出了几只乌蓬船，直向岸边靠来。我们上前一问，那几个戴毡帽的船夫用浓浓的乡音告诉我们，四个人一条船，四十分钟摇到咸亨酒店。
我们上了一条船，只见那船夫点开船，架起两支橹，两手摇着一支，双脚夹住另一支，悠然自得地摇着。在左右都是碧绿的豆麦田地的河流中，小船似乎在一片柔软的地毯上滑行。两岸板桥茅店，河中野鸭戏水，头上蓝天白云，远处是黛青色的群山的身影…… 那一刻，我已经完全融入了自然之中，成为这山、这水、这绿、这古朴的一份子了。半个多小时，船行到咸亨酒店，我却仿佛觉得已经行了一百年。
咸亨酒店，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的格局和别处不同：三开间的黑漆大门，沿街是一个曲尺形的柜台，青瓦白墙，疏疏朗朗。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山珍海味，只一碟茴香豆，一壶热酒，和着一曲乡味极浓的《莲花落》，便引来了满座高朋。倘有兴致，在小店门前的摊上，租一套长衫，再夹上一支烟斗，活脱脱便是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的形象了。
绍兴的城里是十分热闹的，不少名胜古迹更增添了人文气息：青藤书屋、百草园、沈园，还有远郊的大禹陵、东湖、兰亭等，真是人杰地灵，名胜荟萃东南。
（二）社戏 祭祖 严肃人生 在城里逗留了一个下午，当夕阳已去，皎月东升的时候，我们又向鸟坞驶去。远望湖面，大大小小的船都点起了灯火，星星点点。透过一片黄色的烟霭，只见水波恬静委婉，不如白昼所见的清澈，却透出一种分外醉人的味道来。
从黯黯的水波里，我感受到了薄薄的夜 —— 绍兴水乡的夜。在这薄霭的微漪里，静听那汩汩的浆声和幽幽的横笛声，谁能不被引入梦中去呢？
朦朦胧胧中，却忽地被远处的热闹所惊。
只见前面的岸上，五颜六色地闪烁着灯光，又模糊地看到红红绿绿的似乎有人影在动。我疑心鲁迅笔下的社戏就在这里出现了。果然，船慢慢地靠近，临时搭起的一个戏台也就渐渐看得分明了。台上几个穿着红绿戏装的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密密麻麻都是看戏的人。外婆告诉我，正在上演《狸猫换太子》呢。
第二天正是大年三十，我们来到绍兴山区。第一次在老家过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外婆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八仙桌上都点起了两支大红蜡烛，四张红木桌子的四角也放上了四杯酒。酒过三巡，便上饭，上菜 —— 看到如此郑重的仪式，我不由诧异起来。外婆告诉我，这是在请祖宗。“老祖宗正在享用年夜饭呢！”大人们虔诚地叩着头，行着大礼，向来宠爱孩子的外婆此时却是绝对不允许我们有半点嘻闹的。我适才还在暗暗好笑外婆的迷信，现在却明白了，“上要对得起祖宗，下要为小辈做榜样”——这正是东方民族从上古传下来的严肃的人生观，而这种传统正是绍兴人民生活与创造的力量。
（三）鱼 竹 卧薪尝胆 大年初一，我们来到鱼塘，看到塘边热热闹闹地围着好多人，原来有人在捕鱼。只见塘边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忙得不亦热乎，他们把鱼网用绳子系住，缚在石头上撒向塘面。网渐渐沉如塘底后，小伙子跳入塘边水浅的地方，把网一点一点地收拢，一条条又肥又大的鲤鱼在网里活蹦乱跳。旁观的人禁不住欢呼，小伙子黝黑的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旁人告诉我，这是兄弟俩，他们和队里签定了合同，承包了这个鱼塘。他们自己钻研养鱼技术，已经成为这个偏僻的山区中的第一个万元户了。
下午，我们又一起去登山。这里真是世外桃园之所在，青山耸立，苍松翠竹掩映着红白相间的屋舍，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腾，一片片葱绿的田野上，耕作声、灌溉声犹如一曲曲动听的山歌飘入耳际，令人心旷神怡。
山道蜿蜒盘旋，山上几千亩竹林郁郁葱葱。我突然发现一根挺拔坚秀的竹子上有毛笔写过的痕迹。一位正在砍竹的山民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自豪地告诉我，这附近的一大片竹林都是他承包的。几年前，队里实行了山林承包制，每家每户都有一片自留山，如今，这些幼竹都已经成林了。望着眼前憨厚的山民和这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想起鱼塘边兄弟俩的笑容，又想起昨日行大礼时的严肃，不禁感慨万分。
是的，绍兴是美丽的，这种古朴的美正是绍兴人民用勤劳的双手创造的。从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到鉴湖女侠秋瑾，从大批志士仁人身上所体现出的这种严肃的人生观 ，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绍兴人民。如今，绍兴正以这种比过去千百倍的严肃在激奋的时代大流中昂首前进。
当古城离我越来越远，我的感慨却越来越深。昔日的越国绍兴正显示出它的越来越多的内涵。如果说，热闹的上海是一幅具有现代风味的色彩斑斓的油画，那么，古城绍兴献给我们的正是一幅质朴而又多彩的水墨画卷，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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