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第六十八章南山竹林寺

第六十八章南山竹林寺

南山，草木葱郁，将至万木凋零季节，秋风肃杀，寒日无温，但依然有深深浅浅的各种绿意从苍黄的背景中渗透出来，越往上，随着绿竹的繁密，绿意愈盛，那竹林寺便完全被这绿色给遮蔽了。

愁眉深锁，容颜苍白，娇怯的身姿在南山小径上缓缓前行，步履间可见的沉重让跟在她身后的钉子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满额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许多。

两个时辰前，王石刚随着司马家小子上山时，心情也不太好！

苍翠掩映中的南山竹林寺难道总叫人不安么，或者，是人感觉不安时才会来到这里，希冀用青青绿色，幽幽竹涛来洗涤心中的浮躁？

铛……，铛……，铛……

寺庙的钟声悠长浑厚，纤足微顿，凝神细数，片刻可钟声落定，余音散尽，林夫人低声问道：“钉子，方才钟响几下？”

钉子道：“九下！”

“九下……”林夫人苍白的脸似乎突然多了些血色，她抬头，目光灼灼，方向在云天之外，呆立良久，突然又莞尔一笑，垂下头来，那笑容却略带些许苦涩。

再漫长的路，也总有到头的时候，几个转折后，穿过绵密的竹林，披着几片修长的黄叶，林夫人带着钉子站在了竹林寺前。

钉子凝视着林夫人的一片衣角，或许是山风吹拂的缘故，那衣角瑟瑟抖动，钉子移开了目光，黯然垂下头去。

山风习习，吹不去人心中的踌躇，眼前是遥远记忆中的熟悉景象，这么多年了，几乎没什么改变！林夫人低声叹息，若不是迫不得已，自己恐怕终此一生都不愿意再踏足这里一步！在这里，曾经留下了自己童年的欢笑，但更多的，更深刻的却是父亲挥袖而去的伤痛。如今，垂髫少女已经年近不惑，父亲，你可曾后悔当初的离开？

钟鸣九下……，他们还是这么的神通广大！

一声佛号，惊醒幻梦中人。林夫人循声望去，一个长相憨厚的老僧缓步走近，须眉已白，脸上皱纹密布，他正巧也抬眼望来，在两人目光交会的刹那，俱都神色大动！

又是一声佛号，诵念者自身却已经堕入梦中，老僧雪白长须颤动，双唇开阖，许久才道：“孩子……，孩子，你终于……，终于来了！”

林夫人嘴角牵动，涩声道：“当年的懵懂女童，现在已经饱经沧桑，当年严叔叔正当壮年，意气风发，现在也须眉皆白，叔叔，还好，你还能认出我的模样！”话音方落，泪水已经盈满眼眶。

“如何能不认得？你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这寺庙中，哪里没有你幼小时淘气的印记？”老僧怅然说道：“即便你走后，叔叔也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身边……，哈哈，最开心的，今日我们的小丫头终于回来看严叔叔了……”

林夫人垂下了头，肩膀耸动，激动异常，钉子眼神瞄去，见不时有晶莹的水珠落下。

竹林寺依山而建，一组石阶，一层平台，上下五层，层层登高，竹林繁茂，古木参天，曲径通幽，引人入胜。寺前不远处有月牙河，河南有数株古老银杏树，高耸入云。寺后凝翠亭，背山面水，风景优美。

老僧伴着林夫人，由正门天王殿如，一路迤俪，向后山行去，钉子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仿佛影子一般，不出半点声响。

梵唱声声，香烟缭绕，隐隐竹涛参杂其间，林夫人缓缓行来，每一步，每一处，都略作流连，这寺庙，即便隔了这么些年，还是那么熟悉。

一切都没有改变，多少次，自己曾经在梦中回到这里，多少次，在梦中似乎有父亲牵着自己的手，在庙中闲逛玩耍，而严叔叔，总微笑着陪在身旁。

润州到处皆幽绝，最爱城南古竹林。

无数乱山藏寺小，几多篱径入门深。

老松千尺响天籁，疏罄一声来梵音。

胜地殷勤数回过，翻怜身世久浮沉。

身世久浮沉啊！……

“严叔叔，他……，我……，他回来过没有，你一定有消息吧？”林夫人的语音幽幽仿佛从天外传来，平静空阔，不带一丝波澜。

那老僧微叹道：“丫头，你还放不下么？我知道，你一直自称是林夫人！”

身旁的身影略微颤抖，突然又平静下来，那美丽的双眸宁静若水，但水的深处，何尝不是波涛汹涌！

老僧合掌，低诵佛号，接着道：“当年的孙公子已经去了，现在的孙道主也已经去了，丫头，你能如此平静，相必已经看透世情！既然你能做到这样，那你也应该能放下当初的心结才是！”

柔弱的黑色衣衫震颤，犹如水文般缓缓蔓延……

“当年……，如果叔叔告诉你，当年，主公也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话，你可相信？你是知道的，主公，我们，是的，你不要反对，包括你，我们大家都身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我们的先祖做错了一些事情……，嘿嘿，经过这么多年，我也当了这么多年和尚，不论是真出家还是假出家，我已经不忌讳说出先祖的错漏了！正是因为我们先祖的错失……”

林夫人突然插道：“不是严叔叔先祖的错失，是我……，是我先祖的错失！”

老僧双眉一展，喜色浮现，道：“都对，我们的先祖都有错失，才导致后来的中原剧变，战乱四起，百姓流离，社稷不稳，嘿，现在龟缩于此的朝廷在我眼中始终不是我们的朝廷啊！丫头，叔叔很高兴，你终于还是……，若是你父亲知道，恐怕比我更开心，你还是没有忘却，你是王族之后，你是司马家的嫡系传人，你，才是真正的皇家贵胄……”

“不管怎么说，我身上总流着司马家的血，不管怎么说，他老人家总是我的父亲，是那个在我小时候对我关爱非常，呵护倍至的父亲……，我怎么能忘却？”林夫人缓缓说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转眼间，亭亭六角翠竹亭已在眼前，早有小沙弥在亭中安置好了茶壶杯碟，望去尤有热气袅袅而上，石桌中间居然放了几碟子糕点，白的如雪，彩的红绿相间，分外精致，远远的，似乎已经传来了扑鼻的香味。桌旁的石凳上，其中一个铺就了锦缎坐垫，那坐垫已经有些历史了，颜色暗淡，只是四围的流苏却一根也不差，可见保存这坐垫的人有多细心！

“严叔叔……！”林夫人美目婉转，泪光莹莹。

“丫头，你回家了！”老僧欢然道，“用你以前的东西，不知道你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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