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当散记 这是很早以前写的一篇游记——《武当散记》,估计现在的武当山,又有了许多变化! 去年三月到了武当,之前到过张家界,之后又去了泰山、崂山,都曾流连,却不曾如此心动。 (一) 火车从江汉平原漫无边际的菜花田里一路驶来,不见山丘,待过了谷城,地形便起伏了。春风从一大片麦地里拂过去,一波一浪地往前推移,一忽儿居然顺势爬上山丘。山丘上依然有碧绿的麦浪在汹涌。这里大概是武当山的余脉罢。 渐渐地,山就威严了,向你吐露着他大牙一般凹凸不平的巉岩,时而挺拔,时而旁逸,很威风很自我地占据着一个个山头。你不得不从他们腋下,那悬在半山腰的九曲回肠般的路上小心翼翼地,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旋过去。每旋过一个山头,你总会发现自己又登上了新的高度。 你抑住面对大自然险象的忐忑心情,大胆地放眼望去,底下是深深峡谷,一层一层地,静寂而荒僻。这里的事物依然停驻在冬季的苍凉里。然你目光不经意地顺坡而上,春就荡漾在山的眼波中了——那是一株单瘦的樱花树,花正怒放成一朵浮云。你激动起来,不能自已地寻觅这山野中花仙子的倩影。一株,又一株,总是单单瘦瘦,然而灿灿烂烂,不群居也不孤僻,一树树遥遥对视或自顾自地微瞑,谁也不会去打扰她们。 这时你想起珞珈山的樱园,想起那里才会有的历史,游人,围栏以及禁止攀摘的标语,蓦然间就明白了出世与入世有什么不同。 (二) 那个叫乌鸦岭的地方已被改造为街道。停车场,宾馆,邮局,还有数不清的照相点。建筑物和幌子总矫揉着古老或玄秘。比如挑出一个太极图或取上“玄武”“太岳”“道”之类的名儿;青砖的房子翘起飞檐,却装饰着茶色玻璃的拉门,并写上“卡拉OK、KTV包房,夜总会”等字样。你甚至看到霓虹妆饰着的太极图,便觉得这世界上简直不会有哪两种状态不能共存。 司机,卖工艺品的小贩以及穿一套黄衣的轿夫都在不厌其烦地挨个儿招揽生意。他们把那些亮莹莹的小东西称为玛瑙或秀玉,一开口便是很高的价钱。但你一还价,他就泄堤似的降下来,结果总是便宜得出乎你的意料。 剑和手杖,还有做成手杖模样的剑排列在地摊上或橱窗里,向游人注解着这座山的与众不同。剑鞘和杖柄上也有太极图,图下是遒劲的行草:武当剑。你往往会想起一些这样的镜头——从《武当》到《太极张三丰》,剧中总有一把或一双重要性不逊于主人公的剑,或叫青龙,太极;或叫龙凤,鸳鸯。你于是便想拥有一把,把自己想象成青衣道人,武当剑侠。这样,你打精神上已与武当融为一体了。 而此时,真正的风景还没有开始。 (三) 黄昏,这岭上的街市宁静下来。整个世界氤氲着带檀香的紫气 ,用道家的话说,是紫 ,这又是另一种境界了。从古老的石级上攀着扶栏上去,回望来时的路,如一条紫带若即若离地浮在山腰。 飞身崖上的悬宫沉静地守着它的神秘。我始终无法把自己置身于古人的境地来想象当年修造它的情形。于是想,在古人的生命中,抑或所有人的生命中,一定还藏着许多秘密。 我们始终不清楚自己是谁。我该是什么样子,和我是什么样子,这之间不容选择和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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