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东湖漫思

东湖漫思

去过很多次武汉。武汉的东湖一直没在心里留下什么印象。说她大吧？因为几次去都是乘车游湖，在湖中的几条道上行车，也就不显得出她大了，说她美吧？又少了象杭州西湖那般的缱绻妩媚，说她古老？我分明没有在这里找到过历史的典故。也许是东湖不肯让我保留这肤浅的认识吧？无意间这一次东湖长长的漫步，竟然改变了我20多年的印象。

那天乗的是早上第一个出港的航班飞往武汉。五点多就离开家了。大概是没有休息好，仅个把小时的飞行，到武汉我又晕机了。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已经接近午餐时间了。住的地方离东湖不远，遂决定到湖边走走，透透气，顺便吃点东西，还打算找找旅行社，想在学习结束的时候给自己安排一次短短的周边游。

出门不远就是往东湖的路了。竟象是有人牵引着一般，不用打听径直就向湖边走去。正是暮春时节，空气清新而湿润，午时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轻轻地拂面而来，湖堤两边的各种树木和小草正是一身翠绿，满眼是盎然的生气，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走着走着，不自觉就向湖心深入，心情也不自觉地渐渐开朗起来了。我没有目标地信步漫游，也放任自己的思绪飘忽。岁月悠悠，人在江湖，山水依旧，朱颜已改，一时间各种回忆纷然而至。

第一次到武汉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是学生。学校毕业实习安排到建设中的葛洲坝水电站参观，我和几个同学借机溜到三峡游玩后顺流而下（那次出门除了三峡，顺便还玩了好几个地方，以致于在毕业20周年的师生联欢会上，当年带我们实习的老师虽已是耄耋之年，可一见面就说起对我的印象是实在太贪玩）。那次在武汉转船，清晨抵达，晚上就要离开。隆冬里武汉码头上热气腾腾的热干面和炸臭豆干，让我20多年来一直不能忘记，每次去武汉都希望能吃上这正宗的经济小吃。当然，生性好玩的我，绝不会放过在武汉逗留的这一天时间。

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地图上找到了古琴台。到那里时，天还很早，又很冷，整个园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独自坐在石阶上，看着眼前破旧荒凉的琴台，耳边仿佛传来高山流水的琴声，恍惚之间，竟有“子期已死，知音何在”的那种孤独凄楚的感觉了，不禁潸然泪下。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古琴台，据说那里修缮的很漂亮，可我还是愿意在心底保存那个印象，也保存着自己当时的感受。也不记得呆坐了多久，终于园子里有了稀稀落落的几个游人，我才肯离开那个令人感伤的地方。自然，到武汉还要寻访就是著名的黄鹤楼了。那时节黄鹤楼正准备开始重建，地图上有个遗址处。不顾所有人的劝说，坚持要到那个地方，隔着圈起来的篱笆看了看。果然，黄鹤是昔人乗去了，可此地连黄鹤楼的影子都没能余下，真真只有千载空悠悠的白云了。站在蛇山之上，俯看长江，一点也感觉不到“龟蛇锁大江”的险峻。飞架南北的长江大桥倒是壮观，可变为通途的两岸距离我多年来想像中的“天堑”，还是很有几分距离的。第一次去武汉竟是这等失落的心境。那时我从杭州西湖边上过来，又刚刚看过南京的玄武湖、北京的昆明湖，武汉东湖在我心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再去武汉已经是十年以后了，我已经不再青春年少。那次是到武汉开全国的专业会议。不曾想到在会上突然宣布要颁奖，我们省公司获得一等奖，而且现场颁发奖金一万元！尽管那钱不是我的，但因为我是这项业务的负责人，而且揣着一万元钱，感觉还是非常好的。跟着几天都很开心，会议组织游览了黄鹤楼、楚城、屈子行吟阁等等，包括在车上游览了东湖。这一次去武汉最大的收获是对楚文化有一点直观的感受，也许是那一类仿古的园子在当时还比较少见吧？几千年前的场景在你眼前再现时，还是有几分震撼的。而东湖，还是匆匆而过，没在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又过了十年，韶华已逝。最近几年有机会接二连三又去了武汉好几次，包括专程带老妈去武汉游玩。可东湖始终都没有摆上议程，觉得她太普通了，一次一次只是路过，或者在车上看看，不肯为之驻足。

可今天，当我无意中真的走近她身旁的时候，我还是为她感动了。那条路没有什么行人，甚至自行车也少见，汽车倒是很多，却都是呼啸而过的。堤岸两旁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一些我搞不清楚的树木和灌木，不很规则地散落着。绿化带上那些草象是没有经过修剪，高高低低的自由生长，随处可见被人踩出通向湖边的小径。东湖这时候给我的感觉甚是悠闲，她少了一点浓装淡抹，却也亲切宜人，一种泱泱的恬淡，我也被感染得心态散漫。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凑近湖边的一些垂钓者身旁观看起来。东湖里的鱼很多，好像也很容易钓，尽管我从来也不会，也看得饶有兴致，手也痒痒，问钓者能否让我试试，却遭拒绝。倒也不生气，一付全然无所谓的样子。路过一个叫九女墩的地方，听起来象是古迹，当时却没有心情去寻访，只是想享受那种完全放松状态，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

王维曾有诗云：“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刻颇有这种意境，我随便在湖边坐下来，虽不曾看到云起云落，但见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盈盈，碎金一片，那是很打动人心的荡漾。东湖虽不那么窈窕婀娜，却很有一些烟波浩渺的感觉。远远望去，湖中的另一条路堤上也是垂柳依依，人迹不多，颇有几分古韵。间或可以看到湖面上有一两条船，也是人工摇桨，在这一幅宁静的画面中倒也很协调。更远的地方，山峦横黛，影影绰绰，令人心旷神怡，很有几分超然世外的感觉。一段时间以来的抑郁荡然无存。忍不住操起手机，隔着千里，絮絮叨叨让先生分享我的快乐。那头耐心听我发表了半天心得，最后说：“早点回去，注意安全”。方才回过神来，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想起自己一天都还没有吃东西，可这条路上竟然没有一个卖水和食品的地方。同时我也发现自己已经走在湖中心位置，回头和前进的路几乎相当，也没有公共汽车，过路的的士都是载着客人的，找不到空车。决定继续向前走。还是那种游离的状态，还是那种“看水不是水”的感觉，只是多了目标。

好容易见到一处建筑物，是名为“疑海”的游泳场。不是季节，没有开张，隔着铁栅栏门张望了一下。看似有个沙滩和小岛，湖中有此景观，甚是特别。觉得这名字起得真不错，对内地人来讲，真可以疑是在海里体验一下了。再往前走，渐渐有了一些生气，路的另一边有些养殖的网箱，甚至有一些小窝棚，显得杂乱无章。那种闲散恬淡的感觉没有了，但见人间烟火。有点像是在乡下，一点都想象不出是在武汉这样一个都市里。想来也是，在现今的大都市里能找到这样的地方，真的让人吃惊。

一路胡思乱想，倒也很快走到磨山景区，坐上车往回走时，天已经黑了。我看了一下表，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六个多小时，这时候我开始感觉到又渴又饿又累，我不能不赞叹武汉东湖之大了，因为我仅仅是环内湖走了小半圈！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东湖的认识实在是过于浅薄了。其实任什么东西，你没有深入接触，琢磨体味它，恐怕是难以感受到它的精华所在的，有一些遗憾这认识的迟到。正应了罗丹的那句名言：“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东湖的美也许正在于她的不假修饰和不张扬？我已经开始喜欢上东湖这个地方了。只是我不知道东湖这种不加整理开发、天然去雕琢的状态还能保持多久？也许是武汉的旅游资源太多，也许是东湖开发需要的投资金额太大，才暂时给人们留下一片这样的处女地吧？后来在网上查看过武汉的发展规划，似乎东湖也有一个开发的远景，那会是怎样的图画？不知道我下次去武汉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东湖。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