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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令人瞠目结舌的印度之行

前往印度之前，代理签证的旅游公司给我们一份备忘录。其中很重要的两条是：

一、在印度摇头表示同意，点头表示反对；

二、印度的传统饮食是手抓饭，但他们的左、右手分工极严。左手是用来吃饭的；右手是用来处理污秽之事的。（印度人上厕所不用卫生纸，边上放个小水杯，如厕后，用右手来洗干净。）

关于这两项，我在出发前好好练习了一番。不过，事实证明，以上两项也只是中下阶层印度人的传统习俗。对我们这些老外来说，基本无禁忌要求。但还是让我们对进入印度这个古老的佛教国家时，有些忐忑不安。

令人惊诧的印度机场

我们是从尼泊尔的加德满都，坐飞机前往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尼泊尔飞机师的水平极差，降落时来了个战斗机式的后空翻。在一片惊叫声中，“嘭！嘭！嘭！”三声，飞机跳珠式地落地滑行。全飞机的乘客在飞机停稳后，不禁纷纷鼓掌——为我们终于惊魂着地、还能活着抵达印度。

第一感觉是，进出印度实在太让人勉为其难了。进出印度海关，我估计我们一共被搜了六次身：下飞机一次，出海关一次，拿行李再一次。出境也是同样如此。而且，同其它国家有所不同的是，不知是印度人信不过探测仪、还是他们根本不懂用探测仪，他们搜身是用手进行。女士在左边，男士在右边。手法也极粗鲁，特别是搜女士的官员，简直是用摸的手法，而且一点不顾及女士隐蔽部位。

同行的李林大叫，这种职位给我三百倍的工资我也不干。一天要摸上百个同性身体，不吐才怪呢！

过海关时，我还碰到一件咄咄怪事。

我把护照递给检查官，他居然给我来了句：“Give me how much?”

我没反应过来：“What?”

他又说了一遍：“Give me how much?”

我愣在那里，半天出不了声。一是怀疑自己理解错了，二是不知给的话，该给他多少钱。

刚好旁边有个他们的工作人员踱步过来，那个要钱的检查官不便多说什么，只好愤然重声敲了一个印章给我，让我出关了。

肮脏可怕的印度城市

印度真可谓是文明古国，感觉那里人民含蓄且深沉。我们刚从热情洋溢的尼泊尔而来，感染了一身的谦和气息，吃饭时见到印度的侍者，赶紧迎上笑脸，双手合十地用上当地问候语：“Namasdie!”（你好！）不想，侍者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再看对面桌上的一些看似上层社会的印度人，也是一脸严肃，不拘言笑。于是我们估计，印度人大概都是非常忧国、忧民的，日夜思考着如何强国、健民，所以老是一脸的沉重。

在印度，最无奈的是，所到之处总有热情的印度人向我问好：“Hello, Japan!”他们都认为我们是日本人。

在德里的火车月台上，一群印度人不厌其烦地猜测我来自何方：“日本？台湾？韩国？新加坡？”

我忍无可忍地朝他们大吼：“China!”

他们都先惊讶地瞪大了眼，然后就缓缓摇头。

印度人受政府宣传的影响，都认为中国比印度落后，而且经常与他们有边境之争。例如我们在印度机场的报摊就看到过一本书，封面就是“Made in China.”，副标题就是“China is a Paper Tiger!”（中国是只纸老虎！）

于是，我们一般在表现良好时，就很自豪地说：“Im Chinese.”；做点小坏事时，如不想买东西，零限度大杀其价时，就说“Im Japanese.”

在印度的任何城市里，都有很多要饭的人，大多是儿童。我们的导游没到景点时，根本不敢放我们下车。我发现，我们在印度都成了“钞票”的代名词。一下车，成群的乞儿或小贩围上来：“Hello money! Hello money!”他们紧紧地跟着我们。堵车时也是如此，车窗外是一大群踮着脚尖向我们要钱的小孩和老人。我们看到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可怜，就递了十个卢比出去，一群大一点的男孩，马上围上去把她的钱抢去了。离开景点上车时，车子几乎会被挤上来兜售东西的小贩给掀翻。

印度电影业很发达，所以我觉得很多的印度人大都很有上镜欲。我们在红堡外面，看到一辆很破旧的公共汽车。一个售票员模样的男人站在车门边“嘭！嘭！嘭！”地拍着车身，一边用手往车里塞乘客。我们觉得这个镜头蛮有意思，刚举起相机，那男人眼疾手快，立马回身倚着车摆了一个很酷的姿势，向我们热情地招手：“Hello, give me a photograph. ”吓得我们赶紧收回相机。同伴给我拍照时，边上游荡的小孩，立马会窜上来与你抢镜头。当然，拍完后，你得给他们钱，十个卢比是不可少的。少了他们会不停地跟着你，嚷着“Hello money! Hello money!”

印度的土地只有中国的三分之一，但人口却有近十亿，吃饭问题仍是印度面临的的一个重要问题。据称，目前仍有三亿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印度经济落后，工业基础差，失业人口众多。在城市里，到处是神情落寞、衣衫褴褛、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的失业者在游动。城市的环境又脏又乱，蚊蝇成群地围绕着路边摊上的小食。摊主们往往脏手一伸，拂一下食品上的苍蝇，就把食品递给了顾客。这看得我们不禁连呼：“感谢共产党，能把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多的人口，治理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呀！”

印度是个小费制很严重的国家。我在我们入住的五星级酒店，每每付小费给帮我们送行李到房间的侍者时，给上十个卢比，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接了，面无表情地走了。有一次，我没有卢比零钱，就给了他一块钱，侍者的脸上立马绽开了笑脸，热情地跟你道晚安，帮你开灯，检查床单有没有掀开，一再鞠着躬给你关上门才走。还有一次，我在大堂吧买了一瓶水，侍应生告诉我是一百五十卢比，我没零钱，给了他两百卢比（相当于人民币的四十元）。他一手接过，就忙乎别的去了，根本没意思要找我五十卢比。为了保持中国人的大国尊严，我，一脸大方地离开，就当给了他们五十元小费，心里愤愤地在想，这些贪污的人，下回买东西，我一定要带够零钱。

爆笑的印度交通

人多、车多，这是对德里最深印象。路上都是一些类似我们奥托的车型，极少看到有好车。奇怪的是，大部分的车，都是没有后视镜的。细看之下，发现大多数是出厂时，就根本没有安装过后视镜。导游对我们这个问题，报以“I dont know.”我们估计，印度大概是交通太混乱了，后车贴着前车开，即使有后视境，也会一天之内就被刮掉。再后来呢，我们发现，所有的印度人就根本不倒车，不管不顾地直朝前开，反正没交警管。（一路上我们确实极少见到交警，红绿灯更是稀罕之物。）在晚上的公路上，所有的车辆都不亮转向灯，也不开车尾灯。如果被撞了，双方下来检查一下车辆，看看还能不能开，能开的话也就一声不吭地开走了。这种大度的心态，难怪用不上交警了。

因为行车拥挤，印度人也很会动脑筋。本地的一些小型车辆非常好玩，我发现他们在车里大都随身带了一根长竹棒，遇到被堵得过不去时，后座的人就把竹棒伸出车窗，拨拉一下边上的人群，划出一些空隙，再往前开一点。一辆吉普车里，两边车窗外高高地翘着两个大屁股。我们数了数，车里居然塞了十四个人，真是高负荷运输。大部份的公共汽车都是敞着门开的。车窗上、车门上扒满了人。火车也是如此，敞着所有的门，塞满了黑压压的人，高速前进。难怪我们在国内总能听到这样的国际新闻： “印度今天又发生一起火车事故。……”

在快进入阿格拉城时，我们碰上了盛大的选举大会。中国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大串联时，情景估计也就是这样。不同的是，在车上挥舞红绿旗、疯狂喊叫的是一些面目凶悍、貌似盲流的人。还有很多衣着凌乱的人，站在大卡车上，端着冲峰枪，右手扣着扳机，一脸谨慎地注视四方。我们吓得不敢开车窗，在车里讨论着避险方案：万一他们的冲峰枪走火了射过来，我们是该全部趴下、还是全部冲出车去。而且我们估计，印度警察也根本保护不了我们。印度的普通警察持的是长管“鸟”枪，而很多流氓般的民众，倒是手持冲峰枪，装备悬殊很大。不过要真发生这类险境，我们也可以上国际纠纷类新闻头条了吧：如中国十三名游客在印度遇难。……我们的车被堵得动弹不得，足足有一个小时，似乎根本无人来维护交通秩序。导游一脸愤怒地说：“这些都是流氓。就是这些人，把印度弄得这么落后。”

逃离印度

印度的工作秩序是混乱的。我们离开印度时，在机场好不容易把行李办好托运，过了安检，却见追上来一个印度人，冲着我们叫着：“Chinese, Chinese!”我们一回头，就发现行李输送带边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大堆我们的行李。我们一行十三人只好跑过来，认领自己的行李，重新放上输送带。一直到离开，我们也没搞清楚行李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忐忐忑忑地上飞机，早听说印度的机场是最混乱的，现在只有求神保佑，我们行李不要再被搞错，不要被运到什么国度去独自旅行。

记得在印度时，一个印度人很是担扰地对我们说：“中国发展很快，再过十年都快超过印度了。”

我们当时真是哭笑不得。我们倒是觉得印度落后中国起码十年。

尽管印度认为他们的it业发展速度，走在了世界的前沿、尽管他们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拥有一艘航空母舰，但他们治理着一个毫无秩序、一片混乱、民不聊生的国家。也许正因为如此，虽然印度有着很多美丽而伟大的风光和故迹，但一直不是自助旅行者的爱好之地。

离开印度的时候，我们几乎是热切地盼望回到中国：清爽的街景、可口的中国菜、干净体面的中国人……

印度的恒河晨浴——拒绝说它美丽

昨天的日记，我还兴高采烈地写道：车过恒河，夜色壮美。但现在提笔时，眼前的图像突然变了。昨天因参拜了鹿野苑的满心喜悦，现在却怎么也喜悦不起来。原因是我们终于去了恒河岸边，看到了举世闻名的恒河晨浴……

早晨五时发车，到靠近河边的路口停下，步行过去。河边已经非常拥挤，一半是乞丐，而且大量是麻风病乞丐，不知怎么地，任他们流浪在外。我们赶快雇一条船，一一跳上，立即撑开，算是浮在恒河之上了。但我们的心绪还未舒展，好几条小船已围了上来。全是小贩，赶也赶不开。只好让他们寄生在我们船边，不去理会了。

从船上看河岸，实在令人吃惊：一路是肮脏破旧的房屋，没有一所老房子，也没有一所新房子，全是那些潦潦草草地建了四、五十年的劣质水泥房，各有大大小小的台阶通向水面。房子多数是廉价小客店。房客中，有为来恒河洗澡，住上一、二天的；也有为来等死，住得较长久的。房子的上上下下挤满了各种人。

更多的人连小客店也住不起，特别是来等死的老人们。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呢？哪有这么多钱住店？穷人那就只能横七竖八栖宿在河岸上，身边放着一堆堆破烂的行李。他们不会离开，因为照这里的习惯，死在恒河岸边，就能免费火化，把骨灰倾入恒河。如果离开了死在半道上，就会与恒河无缘了。

大家可以想一想，这么多蚂蚁一般等死的人，露宿在河边，每天有多少排泄物？因此，整个河岸臭气冲天。印度有一些人认为，死了烧成骨灰，排入恒河，一定会与别人的骨灰相混，到了天堂很难恢复自己的原形。因此，便要把一具全尸推入恒河，任其漂流。此地气候炎热，这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此刻，天未亮透，气温尚低，无数黑乎乎的人，全都泡在河水里了。看得出，有的人因寒冷而在颤抖。男人赤膊，只穿一条短裤，什么年龄都有，以老年为主，极胖的或极瘦的，很少有中间状态的。女人披纱，只有中、老年人，一头钻到水里，花白的头发与纱衣纱巾纠缠在一起，喝下两口河水又钻了出来。没有一个人有笑容，也没见到有人在交谈。大家全都一生不吭地浸水、喝水。

有无数的中年男女蹲在台阶上刷牙。没有人用牙刷。一些人用手指刷，一些人用树枝刷。刷完后，再把水咽下，再捧上几捧河水喝下。与其他国家刷牙时，吐水的方向正好相反。

突然来了一个警察，拨弄了一下河岸上躺着的一个老人——他显然已经死了，是昨夜或今晨，死于恒河岸边的。没有任何人关注到这个场面，大家早已司空见惯。死者将拖到不远处，由政府的火葬场焚化。

但一般人是决不愿意进那个火葬场。只要有点钱的人，一定去河边的烧尸坑。这个烧尸坑紧贴着河面，已成为河床的一部分。一船船的木柴，停泊在水边，船侧已排着一具具用彩色花布包裹的尸体。焚烧一直没有停止，恶臭扑鼻。工人们浇上一勺勺加了香料的油脂，气味更加让人窒息。这一切，不仅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而且居然成了恒河岸边的最重要的景观。几个尸坑周围的很大的一片陋房，全被常年不断的火烟熏得油黑。火光和烟雾约有近十处，近处浮着半头死牛，腔体淌在外面，野狗正在啃噬。再过去几步，一排男人正在刷牙、咽水，一口又一口……

我们太脆弱了，看到这里，全都趴在船沿上扛不住了，把胃里的东西一起都翻腾出来。连我们强壮的队长郭滢，也终于瘫坐在了船板上。

我请读者原谅，不得不动用一些让人很不舒服的描写，这与我过去唯美主义的习惯完全不同。我不想借此表现对另一个民族的鄙视，却也不想掩饰我对眼前景观的鲜明态度，因为这里的悲哀，关乎全人类。

人之所以为人，应该知道一些最基本的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世间很难找到一头死象，因为连象群也知道掩盖尸体。再一次感谢我们的先秦诸子，早早地教会中国人懂得那么多 “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己之不欲，勿施于人.....古人有时好象管得太严了一点。但没有禁止，何以有文明？没有围栏，何以有社会？没有遮盖，何以有羞耻？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

在恒河边，我看到的是，人的肮脏、人的丑陋、人的死亡，都可以夸张地裸露、都可以毫不节制地释放给他人、释放给自然。由于人口爆炸，这种行为，正在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聚集。印度庞大的人口，正日以继夜地向恒河边赶来……

说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命自始至终地依傍着恒河，实际上是终其一生、不留任何余地地糟践着恒河。我忿忿地想，早年恒河还清澈、尚能照见人脸的时候，人们至少还懂得一点羞耻吧。现在在恒河眼中，这群每天早晨破衣烂衫地、一个劲儿地朝河里排泄、长时间拥塞在河边等死、死了还要把生命的残渣丢在河水中飘荡炫耀的人们，到底算什么玩艺儿？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向我解释，一个天天被河水洗涤的民族，是多么地干净；一个在晨雾中男女共浴的图景，是多么地具有诗意；而一种古老的文明习惯，又多么需要得到尊重。这正如一直有人劝我，写得轻松愉快一点吧，别那么地较劲、那么地沉重。但是，对于这一切的解释和劝说，我忿然拒绝。今后哪怕有千条理由，让我来说恒河晨浴的美丽，我的回答是：眼睛不答应，良知不答应。我在那里看到的不是一个落后的风俗，而是一场人类的悲剧。因此，不能不较劲，不能不沉重。

恶浊的烟尘，全融入了尘雾。恒河彼岸上方，隐隐约约的红光，托出一论旭日。没有耀眼光亮，只是安静上升。我看着这旭日，思索着：对于人类，它还有多少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