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岳阳楼、君山游记

岳阳楼、君山游记

张宇昊

我知道，语文教学无时无刻不在传递一种精神：中国文化教给我们的是一种胸襟，一种有容乃大的意识。也恰如文化本身，包容一切，感激一切，美好地审视一切。

中国名山名水名楼的每一个音符，都弹出了中国文化的铿锵。

岳阳楼、君山，确实一个文化之地。

岳阳楼，是古代文人思想的沉积。

古代文人的天下观、宇宙观似乎已成为他们价值观的一部分。每当他们登高望远，抑或是见到了相当广阔的事物时，他们都会百感交集。或许由于文人大都是感性的，因此每当他们百感交集时，他们会感慨空间无限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加入自己的感情，于是，情由景起，景为情扬。

而岳阳楼前的洞庭湖，就是一个小小的宇宙。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诉，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栏涕泗流。”

杜甫便是这一传统的传唱者。如果说先前孟浩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表现了他急切复职之愿望，那么杜甫的诗则以涵天盖地之力，在洞庭八百里洪波中融入了一代诗圣与国家同命运的拳拳之心。

而《岳阳楼记》的写成，让岳阳楼真正扬名。题诗作赋的名人中，没想到最出名的竟是一个从未到过岳阳楼的范仲淹。或者也正是这样，让他能全面地描绘了春之波澜不惊，秋之阴风怒号，甚至还闻到了岸芷汀兰的芳香，其想象力也确令人佩服。没有去过也敢写，想必是有崇高的情怀要抒发。果然，他所展现洞庭湖的壮美与岳阳楼的宏伟，将杜甫的精神发扬到新的高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中国人都可诵的名句，把历代中国进步知识分子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世界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若范仲淹真正登上岳阳楼，面对浩渺的粼波，他还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坐看云卷云舒，笑对朝起潮落”？

小时候在西安碑林里转悠，忽然发现了两本几近完美的拓本，那里的行书之俊美，笔画之饱满，让我深深震撼了。于是，那两个名字深深地映在我的心中：

米芾、黄庭坚。

没想到，黄庭坚竟然也在这里留下了不朽之笔：

“投荒万死鬓微霜，深入瞿塘滟滪关。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

很自然地看出那瞿塘滟滪之所指，也可以很容易地推出他的仕途之坎坷。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这里面的意识弥足珍贵：能活着窜出瞿塘滟滪关，他心中充满了解脱的轻松；猛得登上岳阳楼，家乡在迩，江南在“望”，他不禁先“抿嘴一笑”。没想到，这历来被染上悲壮的岳阳楼，也沉淀了一些豁达。

当我买了《岳阳楼书画精选》后，我惊喜地发现了米芾手书《岳阳楼记》的拓本。当有看到那熟悉的、坚挺的字形及豪俊的侧锋，曾经临摹的《蜀素贴》字字浮现在脑海。一时间，激动不已。“宋四家”中米芾和黄庭坚都来过这里，看来，岳阳楼真是“群贤毕至”啊！

如果说岳阳楼是一个久经风雨的老者，那么，君山就是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年轻人。让人看得有一些滑稽。因为从虞舜到明清，各个不同时代的文化，各不相干的文化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文化，在君山这个地方相互碰撞，各自也都找到了一份立足之地。

挡门的是个封山石刻。据说是秦始皇遗留的。他南游中国，途经洞庭湖，恰遇波涛汹涌。于是摆出了第一代皇帝的雄威，下令封山，决定让君山也成为他一个驯服的臣民。如此大气霸道、目空一切的皇帝，自古以来有谁可比？只可惜武力建立起的帝国，寿命竟如此短暂。比起君山上嶙峋的、静默的山石，或许，他不过是历史中的一个小插曲，在君山上闹腾了一下，留下个神秘的印迹，便永远消逝了。

可是，君山开放的脚步更是无法阻挡。

据说佛教兴盛时，这里的佛教庙宇无数，袅袅香烟曾占领着这个岛的晨晨暮暮。而吕洞宾的仙风道骨，朗吟归去，却让道教之事业蒸蒸日上。面对这有些邪乎的场景，不知那封山印以及他背后的主人又会如何想？

柳毅井、二妃墓，这些景点后的神话故事都是关于爱情的传说。只不过一个悲惨，一个圆满。或许地下的湘妃也会羡慕那深海中的小龙女吧。不管怎样，这凄美的爱情，加上大醉后嘟嘟囔囔的吕仙，恰如着君山岛上的微风，送来些特别的香味。

……

“杂乱无章的君山，紧紧地展示了中国文化的无限。”

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中收录了一篇名为《洞庭一角》的散文。起初，我只是从地理概念上去附合“一角”。现在，我终于明白，岳阳楼、君山确实是洞庭“一角”，而这“一角”，展露了比洞庭湖还广阔的文化。

一个真正博大精深的文化就是在改变中融合，又在融合中改变——寻求自己的文化特色，“其实谁都是渺小的，但谁都是重要的，因为无数渺小的组合，变成了伟大的气象。”

晚风轻抚波浪，不知即将入睡的八百里洞庭，心中还怀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