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印度之行11

告别恒河

恒河是我印度之行的最后一站，作为一个不可绕开的心结，虽然已经没有时间去著名的恒河的象征瓦伦纳西城，但我还是抽出了最短的时间来到恒河岸边。2月23日早上从孟买飞到德里，然后在地图上找到距离德里最近的恒河流经的小城，告诉司机直奔恒河。

在混合着三轮车、牛车、摩托车、骆驼等印度特色的高速公路上穿插狂奔两个多小时，也只是开出了一百三十公里，终于来到一个高高铁桥面前，年轻的司机告诉我，Gangar（恒河）到了。

一头状硕的黑白相间的公牛卧在桥边，一个赤脚、身着白衫裙、肩扛毯子的白胡子老人站在岸边张望，一座大约二三十米高的粉红色的塔立在岸边，三三两两的人在浑浊的河水中沐浴，连着斑驳的草棚延伸到河水中的是一片色彩艳丽的小小的游船。这就恒河给我的第一印象。

其实，在来到恒河之前，在经历了印度的乡村、城市、贫穷、富裕的行程之后，我已经能够猜出恒河的样子了。虽然种性制度、复杂的宗教和懒洋洋的生活方式是弥漫于每一个人心灵中的古老的文明，但只有在恒河才可以直观地看见传说中的古老的印度，那沐浴的人们，那赤脚的行者是这个古老文明的符号。但与此同时我能猜到，恒河也必定正在被各种欲望和市场经济所吞噬。

有人过来拉生意，希望我乘坐他们的游船。我问多少钱，对方回答一千卢比（200人民币），我没有理会就走开了。很开又一个年轻人过来，热情地说，游船只要100卢比。我说好吧，只要十分钟就够了。我是想体验一下在恒河中的感觉。大约十分钟之后，我上岸，掏出一张一百卢比的钞票递给他，然后他说，150卢比。我盯着他的眼睛说，印度人都像你这么不诚实吗？本来想，如果他很诚实地要100卢比，我会给他200的，但既然这样，我就走开了，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今天的恒河岸边，小小的游船只是商业社会的萌芽，我们还能看到那纯洁的赤脚的行者和沐浴的人们，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一天这一切的虔诚都会成为永远的历史记忆，但我可以确信，有一天，通往恒河的道路是宽阔通畅的高速公路，恒河岸边那些斑驳的草棚会变成精致的有互联网的旅馆，那些小小的游船不会像今天这样简陋。有一天，来自远方的旅游者会在这里找到舒适的生活。

在印度十天的旅程最深刻的感受就是一个正在轰轰烈烈的古老文明的现代化进程。孟买奢华的富人区，德里周边一幢幢迅速崛起的办公大楼，成群结队奔向城市寻找工作的人们，牛车、三轮车涌向正在拓宽的高速公路，兴建中的办公大楼边巨大的标语“我们在创造奇迹”，报纸热烈讨论印度经济的全球化……所有这一切都在昭示一个古老文明的蜕变。

二十世纪，甘地领导印度抗拒英国的殖民统治，那自由的纺车不仅象征着独立自主，也象征着对机械化大生产对英国产业革命所开始的现代生活方式的抗拒，当他们几乎错过了整个二十世纪在田园生活的梦想里再也无法找到一个民族的自信。1991年，当印度的外汇储备余额几乎为零的时候，他们被迫改革开放。现在，印度醒来了，在现代文明的门槛前抗拒挣扎了一个世纪之后，印度终于开始抛弃一个大农村的梦想，和上现代化的节拍，开始为自己的经济飞速发展而歌唱，他们开始追求舒适的生活，开始释放人性的欲望。

传说中的恒河正在成为历史，印度文明正在成为历史。没有人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但无论如何，中国和印度都被迫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工业文明、城市化、丰富的物质生活、自由的媒体、民主、法治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如果说印度看起来发展比中国慢了十年，那不是民主的错，而是一个古老的文化共同体面对现代文明的挑战抗拒和挣扎的悲剧。尽管一再留恋，我们都会走到相同的道路上去，这是人类所有文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