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从龙兴讲寺到虎溪书院

叶 梦

我也看过不少的古寺，是经过修葺或重建的那种：金碧辉煌，香火鼎盛，烧香拜佛，人来人往。然而，当我走进沅陵虎溪山的龙兴讲寺，我就有一种非凡的感觉。这是一座破败了的稍作修复的空寺，没有香火，没有佛像，也没有太多游客，静静的。

当我面对大雄宝殿的那个天井，我忽然感觉这种朴素、简单而大气的建筑格局使我眼前一亮。我就这样穿过绮丽与繁华，越过清代、明代、宋代，

径直走进了灿烂的唐朝，停留在这座千年前的古建筑面前。我抬头，一眼看到董其昌的题字：“眼前佛国”。那圆润随心的笔墨，把书家的平和心境传达给我。我伸手摸了摸大殿中那两根楠木大柱子，抬头看看那些梁和檩，那些东西可都是唐朝的旧物哦，我模糊地感觉：这种建筑格局对于我是生疏的。这就是唐朝的格局吧!我想。

在我所能见到的古建筑中，可能也就是清代或者是明代的的建筑吧!而龙兴讲寺的主体建筑却是盛唐的作品。它堪称是当今世界上最古老的佛学院。也是现存的古老的建筑之一。

古老的建筑是我们走近古人的一种方式。轻轻地一抬脚，就已走进了1370年前的空间。

正是这种颓败和寂静，使我们感到了历史的真实。假如这个早已废弃的寺庙重续香火，重新金碧辉煌、香火缭绕起来，把一切寺庙的俗，都搬进这座建筑史上的“化石”里，那么，我会感到大煞风景的。

这是6月的一个下午，龙兴讲寺里除了我们采风团几个，再没有其他游客。我们听沅陵县旅游局夏局长给我们一一地介绍，听得我们一个个眼睛发亮。呀呀呀!让我们就这样泡在寺里吧!我从不同的角度用数码像机拍摄了多幅头山门的照片。下午的阳光斜照在头山门上。那绛红色的山墙，白色的门额凸现出的龙和麒麟的精美浮雕，活像一张京剧脸谱。头过殿的翘檐衬在山门的后面，在构图上有着层层迭迭的感觉。我没想到二山门更加漂亮。这些浮雕就像一幅幅油画，那些色彩让我沉醉。还有那些配殿木门上的浮雕、那些人物和动物的造型，令我久久地玩味。这个古寺里有不少稀世文物，那一个放在大殿的多层的镂空莲花座石雕，就是一个世上难得见到的宝贝。

中华文明的瑰宝就这样散落在这个院子里，包括这里的一砖一石。

龙兴讲寺的一间配殿还被辟为文物陈列室。文物陈列室的藏品又一次让我们的眼睛发亮。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魂瓶，有人物瓶，也有动物瓶，其保存之完整，造型之奇异，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我还在一个陈列柜前不肯挪步。那里陈列的是沅陵民间挑花作品。那些想象奇异的构图和大胆的色彩使我想起了毕加索。我在心里喊着：“大师!大师哦!”夏局长说，这些挑花精品大都出自一个没有文化的老婆婆之手。

当我们走出龙兴讲寺的后门，俯看依山而建的鳞次栉比的翘角飞檐，再看看山下合流的沅水和酉水，深感到此处风水的不一样。

出了龙兴讲寺的后门是古虎溪书院，书院当年的全貌已不可见。新塑的王阳明像未免失之粗糙。因明代的王阳明先生曾来此讲学，寓居龙兴讲寺一个多月，后来，王阳明先生的弟子为了纪念他，在寺后建虎溪精舍供阳明先生像。现在的虎溪书院被暂时辟为出土元墓文物的陈列馆。保存完好的男尸就睡在陈列馆的地下玻璃棺材里，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男尸居然也保存10多年了。墓主人是元代代理辰州刺史黄澄存，相当于现在市级行政长官。

只有在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我们才经常有这样的机会和我们的古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晤面。当然，对于黄澄存来说，这样似乎不太公平。想当年，享年77谢世的黄澄存，官居刺史时是如何的仪表堂堂的。我想他年轻时身高至少在1米8以上(因为尸长还有1米78)。如今，玻璃棺内的尊容，对于他已是大不敬了。

元墓出土时，当年还十分年轻的夏局长参与了发掘。听夏局长说，在开棺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放在棺材上面的一枝桃树枝。那是一枝青翠欲滴的桃枝。鲜活的绿叶仿佛还带着露珠。时间在这一枝桃枝上永远地凝固了。然而，只在数秒之间，碧绿的桃枝顷刻间变成黑色化成灰烬。700年前的桃枝就在一瞬间演绎了从鲜活到衰亡的过程。更为奇异的是黄刺史身上盖的那床金光闪闪的金帛被，像传说中的宝物熠熠发光。元墓出土的那些文物，那些丝绸的宽袖大袍那些金银的饰物等等，大大地吊着我们的胃口。看了照片，我还心存遗憾：我真想见见那金光闪闪的金帛被实物。

从书院的后门出来是虎溪山的山顶了，山顶上有新修建的宿舍楼。就在这个楼的地基工程中，发现了西汉沅陵侯吴阳墓，出土了1500多件珍贵文物。大量的竹简，其学术价值不亚于敦煌竹简和走马楼吴简。吴阳墓出土文物之丰富与珍贵，被评为199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现在，西汉墓出土棺木——那些质地尚好的巨大的楠木——像一座小山一样码在院子的一角。还有一座西汉墓就在这新楼的地底下。谁知道当它重见天日的时候，又会有多少惊人的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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