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原创漫游记：安宁之城哥德堡

[原创]漫游记：安宁之城哥德堡

哥德堡，瑞典第二大城，不大，但很完整。瑞典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守中立，没有参加，哥德堡因此有福了。从17世纪它开始建市，然后慢慢地改造扩建，这些痕迹都留了下来，唯独没有战火的遗痕。教堂的尖顶仍然比所有楼房都高。楼房式样老旧，而每片瓦、每个烟囱、每个窗楣都好好地呆在原来的位置上，干净得像是昨天才安上去。路和人行道大好仍保留方形小石块铺的路面，石块的排列或直直向前，或分开的水流状，或围出环形，或巨大的鱼鳞状。石缝深处嵌着几百年的积垢。路中央有电车路轨，有轨电车隔一段时间从街角开来一辆，缓慢，轻声，像是从19世纪直接游来。人们上去，车慢慢游走，车厢空荡荡的，“当”一声消失在下一个街角。有些人步行，在青铜人物（哪个了不起的人物？）雕像底下，或古老的证券交易厅前方，随便地、悠闲地迈步——他们并不是旅游者——好像不急着回家，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合同等着签，就这么走着，看街上不多的行人，同样瘦高挺拔的身躯，同样的蓝眼睛高鼻梁，同样安然的神情，挺好。有个男人，还很年轻，独自坐在路边低下去的护城河岸埋头钓鱼。这是星期天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哥德堡每天都像在休假，九月的阳光在这里淡了下去，带着寒气，却还是无棱无角的柔。

街上有很多咖啡馆，小餐馆。人们穿着薄毛衣，T恤，坐在里面，轻声说话，轻笑，像要坐到天荒地老。吃什么简直不重要。有几个年轻人站起来，走出门外，在道别。小伙子凝视着金发女友，一只手轻轻扶上了她的手臂。另两个年轻的男人女人，背着书包，有些严肃，忽然一同向天空望去。天空在这儿足够大，足够蓝，仿佛可直接与地面流通。所有的声音都非常轻——所有的人，都仿佛遵循着一条秘律：别用喧哗刺破这座城透明的保护膜般的宁静。

这座城市，把沃尔沃（汽车）、爱立信（微波）、哈苏（相机）这些名企业藏到哪里去了？哪里也不见烟囱冒烟，也听不到机器轰鸣马达飞转。就像是一个只供生活、品味、静思、发呆的地方，不相信高速度高效率这些现代玩意儿，也不想敲敲打打再给它添什么窟窿眼儿。它对现状很满足？它就是要保持这份安然？

——是啊，安然，安定，安全，人人安居乐业，富庶，自由，和平……不就是人类最终想要的生活境界？

——但是，安步求稳，那还有什么激情、活力？还谈得上什么发展呀？

——清寂如此，毕竟也还是乏味的啊。

…………

两个斜躺在海边的闲汉，一个长凳当卧榻，一个石岸当床，扭头看见我们。我们的表情很怪吗？很严肃还是很紧张？他们面对面笑起来。笑比阳光还要淡。

哥德堡不在意争论？不在意外国人泛泛的的感叹、质疑？它长长的海岸线继续展开，以它曾经展开了几百年的姿态。外国人它见多了，海对面就是丹麦，离阿姆斯特丹也很近。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钦准建它时，就是由着荷兰工匠按阿姆斯特丹的样子把它造起来的。它的第一届市政委员会由10个荷兰人、7个瑞典人加1个苏格兰人组成。在把守瑞典西大门的同时，它只想把自己弄得好些，再好些，至少多点儿花样。吃饱了饭才能去创造或者折腾——但肯定不是折腾人斗人——它似乎就这么认为的。

因此它也像极了一个大型的装置艺术的实验场地。

歌剧院做成一艘海盗船的模样，窗户向外层层伸展，风浪一起似就会关拢。它停在哥德河边，比河里泊着的真船大而特别：船头昂起，下面是大门，门前铺着窄长的红地毯，两边的黑铁烛台列队点燃。门很厚，需用力推，进去却满大厅咖啡香。西服男子和珠链女士在里面互相点头致意，脚步轻捷地走着，消失在圆形走廊的尽头。歌剧院门口有一只巨大的黑褐色铁耳朵，弯成一朵下坠的云，它可真是有耳福，歌声、乐声、水声，声声入耳。

军舰博览会正在海边展出。几十艘现代化军舰：带多个雷达和多门迫击炮的，可起落直升机的，可发射导弹的……瑞典悠久的海上强国梦仍在继续？在大航海时代，它也曾做过波罗的海上的霸主啊。而装置艺术家出来了，把轮船里的物件一一拆散，锅炉漆成明黄色，机器零件漆成深绿或纯白，长桅和铁锚也请出来，东一个西一个地立着横着摆放岸边，彻底结构了这个梦。

海边一个大大的X，用两片不同色的岩石拼成，一脚腾空一脚单立。永远的未知，或求知？

一条掏空的金属鱼，被粗糙的不规则石柱顶得很高，成为一只睁大的眼睛。它在看？在警惕？我在那下面留了影。

一只石雕的海螺状物，尖角朝海，横放在刚好能保持平衡而不致掉入海中的岸边——一个危险的位置，唯一的恰到好处的位置。

没有什么恢宏的作品，一点也不想气吞山河，只是装饰，或者点缀，随意间带出一点深意，却使得哥德堡的海岸线在宁静平和中蜿蜒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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