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时光倒流二十年

班加罗尔游记之一：时光倒流二十年

为了感谢各位朋友对鄙人印度系列的厚爱，区区在下不顾旅途辛劳，就算彻夜不睡也要写写初到班加罗尔的感受，与各位分享一下。

上次说到阿三国使馆让我星期五再到使馆去拿签证。基本上和上回一样，又傻等了两个小时，终于拿到印度共和国签证了。不容易啊，我当场激动得老泪纵横。谢谢阿三政府和人民对我的信任，我总算拿到了为期三个月的商务签证。出了使馆门立马给法航打电话，准备把原先星期天的航班改到星期一，因为10月2日是印度的圣雄甘地日（想来就是国庆节，因为甘地是印度国父，搞非暴力不合作的嘛，我们历史课都学过的）。法航居然告诉我星期一没有直飞的航班，要到孟买转机，从晚上十点等到次日凌晨三点，才能搭上一班飞班加罗尔的航班——这不是要搞死我嘛。我立即给印度客户发了个短信，说我或者早一天到，或者晚一天到，总之二号是没有飞机到班加罗尔的。客户大概心疼旅馆费用吧，回信说你晚一天到算了。我是正中下怀，呵呵在阿三国少呆一天也是好的嘛。

闲话少叙，一眨眼星期二就到了，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我也只好拖了大包小包（其实就一个大包一个小包）赶往巴黎戴高乐机场。这个航班也真够绝，中午11点半起飞，到达班加罗尔是当地时间凌晨零点35分。回来就更绝了，凌晨两点半起飞。机场过匝的时候法航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我的护照道“Bon anniversaire(生日快乐)”总算让我受伤的心灵略感慰籍。

法航的服务还是很不错的，这也是我对其颇有brand loyalty的重要原因。睡能够躺平到180度；吃得也非常不错有鹅肝酱加香槟酒，还是铺着白餐布的三道头，简直就是空中餐厅的服务；放的电影也有最近在电影院里刚上映的“穿Prada的女魔头”。空姐空少纷纷走来慰问我，祝我生日快乐，真是令区区在下受宠若惊。在香槟加波尔多红酒的作用下，偶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温和的梦魇中莺歌燕舞，小桥流水，还有童年记忆中载歌载舞的印度女郎（大篷车？）......突然画面一变，当年在交大挖壕沟，挑大粪的场景侵蚀了鸟语花香。仔细一看，旁边穿着交大校服的狱友们居然都是黑擦擦的，开口说得居然还是21世纪最时髦的Hinglish。从恶梦中惊醒，才发觉出了一身的冷汗。哎，交大对我真是毒害致深啊。不过，居然也睡了四个钟头了，加上吃三道头吃了两个钟，已经只有三小时的旅程了。

喝了点饮料定定神，拿了两本杂志看看，居然是印度版的Newsweek，叫什么Spice。定价倒很便宜，30萝卜币，合5元人民币。这本书可不得了，专门介绍奢华生活，譬如什么信用卡最了得订高级餐厅甚至私人飞机只要打个电话给concierge即可，什么AMEX Platinum, Dinners Club Black之类的。光看这本书里的插图，给人的印象印度就和米国一样只是人多一点罢了。不过毕竟也有露馅的地方，介绍典型的西方生活方式（就是拿着顶级信用卡消费的时候），介绍的几个品牌把Hermès和不是一个数量级的Esprit, Van Heusen混为一谈了，可能是对于印度的消费力来说都一样贵吧。嗬嗬，偶对一千万和一亿之间的差别感觉也很模糊啊。我有看勿看地翻翻其他的印度杂志，倒发觉有篇文章写得不错的，是个旅居英国的印度人的自我批评，说不要自我感觉太好，认为印度就是21世纪的美国，差距还大着，前面的路还长着，挑战还多着。看来印度知识分子还是比较有自我批评精神的。

飞机快着陆前，又有乘务长来祝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他顺便告诉我，飞回来的时候不要在机场候机，要到跟法航有合同的一个机场旁的酒店去等，否则的话蚊叮虫咬概不负责。我于是问他法航难道在机场没有Lounge的吗？乘务长神秘一笑：您是第一次到Bangalore吧，呵呵，祝您“旅途愉快”。我靠，说得我心很慌啊。

飞机上看下去，夜色中的班加罗尔灯火通明，但是大多是路灯，似乎楼里的灯并不多，可能已经是半夜了吧。看上去高楼也不多，或者是因为离机场太近了？飞机准点降落在班加罗尔印度斯坦国际机场。我们被告知由于停机位紧张，前面应该起飞的一架飞机占着候机楼的一个口子不飞，我们只好等到它走了才有位子。空姐顺便解释了一下，班加罗尔机场的负荷已经远远超出了其设计能力，所以24小时运转不停。像法航这些后来才开辟航班的公司，只有拿些红眼航班的时刻了。等待中，发觉地图上离Bangalore不远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叫Mangalore的地方，但就没有那么出名了。这让我想到印度人引以为豪的Bollywood，就是美国Hollywood拿来上下封个顶。其实我们小时候虽然和印度关系紧张，但是Bollywood的电影倒没少看，因为进口起来便宜嘛。法航的一个频道也循环播放Bollywood的电影。男女主角都是出奇的白皙，和杂志里面的印度人一样，可现实生活中看到这样肤色的并不多。我也看上了一段，就是金童被判缳首死刑，玉女从高楼跳下殉情的老套情节，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不过我们小时候，这样的电影还是很流行很吃香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叫“阿三流”。

因为已经理解在印度等待是很美好的事情，所以这次我倒也没太不耐烦。等了半个小时总算我们的飞机靠上空港。从飞机里出来，霎那间有时光倒流20年的感觉。因为甘地生日的关系，飞机到候机大厅的gangway里面也装饰一新。而装饰的材料，在今天的中国已经很少看到了，是我们读幼儿园小学的时候那种皱皱的彩色毛编纸。嗬嗬，20年前，中国的大红花也都是这种纸头做的，现在经历了塑料花，绸花直到鲜花的代代更替，已经很少看到了。不过以前每逢六一儿童节，大家把自己祖国唱成花园，自己唱成花朵的时候，总是要把日光灯中间用这种纸头连起来挂上几朵用铁丝扎的纸花。看来中国儿童都升级成鲜花了，印度的还是纸花阶段。

出了gangway，发觉候机楼真的很老式，象个大工厂，天花板上铺排的都是粗粗的冷气管道。来到边境检查，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厚厚笨笨的木办公桌，让我想起童年时到外滩延安东路二号父母单位里看到的家什。木桌对面坐的边境官员穿的衣服也像极了我老爸二十年前穿的的确良中山装。边检官员倒很好，既不跟我说hello也不问任何问题，把我填的入境卡和护照对照一遍就放我进关了。

我于是终于踏上印度的土地了。这种感觉非常奇特，象是开启了一扇旧时记忆的门。可能是中国发展太快了，使人的记忆更新速度也不断加快。很多忘却的记忆，突然间全部浮现出来。整个飞机场，感觉更像一个长途汽车站。装备就像中国工地的临时房，偌大的飞机场却似乎只有一条国际航班的行李传送带，上面高悬的12寸电视机放的是CNN的新闻而不是航班信息。

在法航地勤的印度小姑娘的帮助下找到了行李。推着行李车一出门，我还在搜索我的名字，一位穿着制服，看上去挺活络的印度年轻人已经凑上来了:"Mr Haiming?" 我看看他制服上胸牌Royal Orchid正是客户帮我定的酒店。他以极快的速度说了一串话，我大概听懂一半，基本上就是昨天他就开始等我了，等到今天我才来真是等死他了。他很客气的帮我推行李车。我之前就有所研究，印度人很注重服务的。如果他要为你服务，千万不要推让，不然他就要很不高兴，因为断了小费的财路。而且他们小费喜欢外汇，美金欧元皆可，但是不喜欢萝卜币。我事先早有准备，到邮局（我很钟情法国公众事业服务的嘛）换了一袋的硬币以应小费之需。

飞机场一出来，感觉是记忆中老北站（上海火车新客站使用前的老火车站）的外围：昏暗惨白的路灯，黑压压的人山人海，都举着牌子等人。印度小伙子果然机灵，一眼就找到了一块写着我名字的牌子。把我拉到路边，说司机马上就把车开来。我往四周打量一下，黑漆漆的角落，旁边是栋开肠破肚的砖砌房子，象个简易公厕。小伙子利索的塞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客户代表，看来也是个此地比较decent的工作。我也很接灵子的递上自己的名片：一美金greenback。小伙子显然对外币很满意，欣然接受。

司机来了后，和小伙子一起帮我把行李抬上车。灯光昏暗，看不出是啥车子，但是上面写着酒店的名头。司机也要和我搭讪两句，但是我实在听不大懂他的21世纪最时髦口音，所以就看看路两边。马路是凹凸不平的，但毕竟不是泥路而是失修的柏油路。在上海念小学最初的两年，大连路就是这种样子，然后就是修路，拓宽。那时候去上学的路没有多少，但雨天却保证可以走得满脚的泥。班加罗尔的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油耗气，像极了中国学校食堂的味道。夜色中机场附近的几家工厂也是破破的墙，歪歪的铁门，象是记忆中校办工厂的模样。司机开的是条小路，上面跑着至少20条狗，彼此汪汪，看见汽车也不退让。但我看上去觉得狗的品种还是不错的，不像中国农村黄黄的野狗。终于开上了一条主干道，大概单向有两车道。路旁有些高耸的广告牌。我还看见了一个HSBC的通宵银行和一个加油站。

车子开了10分钟不到就到了酒店，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感觉进去的路和童年到张江（上海郊区川沙的城镇，现在是高科技园区了）一样颠簸，两侧也是当年那种风格的郊区自盖砖瓦房。照例打赏了司机，又有个印度小伙很主动地帮我把行李搬进了大堂。应该说这个酒店和欧美的四五星级还是有点距离的，但是比起刚才的飞机场，显然已经进步了10年了。内部装修感觉和上海的上海宾馆，静安宾馆类似。前台的小伙刚开始帮我开房，印度利华的客户居然正好打电话到前台来找我，真是及时雨啊。看到印度人民那么热情好客，半夜三更还认真负责地打电话确定我是否安全抵达，我又不禁热泪盈眶起来。寒暄一番，客户告诉我10月4号具有反抗精神的Bangalore人民全市大罢工。所以，我是不用去上班了，在旅馆休息即可，醒来给他打电话，晚上6点后罢工结束，再来接我共进晚餐。嗬嗬，听上去蛮爽的。

前台的小伙告诉我Internet是免费的（总算有点印度硅谷的腔调了），并再次祝我生日愉快，因为巴黎时间还是3号。我很礼貌的告诉他，我妈是在中国上海生我的，所以现在已经是4号了。生日就这样在飞机上过去了，不由感慨自己又老了一岁。再次打赏了提行李的印度大叔。印度大叔居然感动地向我鞠躬作揖。而房间里还是不错的，毕竟是旧时的皇家别墅嘛，尽管走廊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食堂的味道。我坐下来写我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