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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闽西之行，很想去看一看长汀。记得新西兰友人路易艾黎曾经说过：“中国有两个最美丽的小城，第一个是湖南的凤凰；第二个是福建的长汀。”人们知道，凤凰是中国当代文豪沈从文的故乡。作家早年曾经写出《边城》等作品，以优美的笔触，向世界展示过这边城美仑美奂的绝妙风光。“天下谁人不识君”，有谁不知道湘西的凤凰呢？
相对而言，长汀太寂寞了。其实，长汀不应该寂寞。作为福建最西部的重镇，闽粤赣三省古道的枢纽和边陲要冲，早在唐代，就设立了汀州，成为福建省五大州之一。宋代汀州和其他七府构成享誉海内外的“八闽”，一直是古代闽西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作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唯一的苏区市——汀州市被称为“红色的小上海”。
此次来长汀，令我梦绕魂牵的一桩心事，是想来凭吊冤死在长汀的忠魂——瞿秋白。无论是历史对于瞿秋白，还是瞿秋白对于历史，都应该是非常了解的。今日耸立在罗汉岭的大理石丰碑上镌刻着“瞿秋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之一。他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理论家和宣传家，中国革命文学事业的奠基者之一……。”我对于瞿秋白的了解和认识是始于他的卓越的文艺思想。解放初期，出版过一本《瞿秋白论文艺》，他与鲁迅一起，作为中国新文化的旗手，他对无产阶级文艺的卓越见解，他作为才华横溢的作家、记者、文艺理论家的形象，深深地印在当时有意从事文艺理论研习的青年大学生的我脑海里。我尊敬这位在中共党史上卓越的政治家，尊敬他在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方面卓越的贡献；更尊敬他以文弱之身，大义凛然地壮烈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下。他明明是忠贞不屈的革命烈士，但曾几何时，在“文革”中一夜之间被诬蔑成了“叛徒”。令人费解的是，当那些无知的所谓“红卫兵”，端起一盆盆脏水，泼向这位正直无私、外柔内刚，品格高尚的共产党领导人的身上时，那些曾经同瞿秋白一起共同战斗过的“战友们”，那些手握重权的领导者们，竟然没有人伸出正义之手，将那一盆盆脏水推出去，让我们洁白无瑕的烈士，免去蒙受不白之冤。这些战友们到哪里去了？我当时不明白，事后也很难理解。
历史是曲折的、复杂的。作为中共党史上唯一受到革命导师列宁接见的政治家，他被抛落在远离政治中心的山沟里。红军大部队长征了，这一介文弱书生，而且当时处于生病之中，他能在这个阴森可怕白色恐怖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吗？在长汀，我们还听到：曾经作为中共创始人之一的何叔衡，以60岁高龄也被留在长汀“打游击”，他同瞿秋白等同志一起从长汀向永定转移时，遭敌人包围，这位共产党的创始人为保护战友、为共产主义事业，跳下山崖壮烈牺牲。而瞿秋白在转移中被国民党逮捕。他被押回长汀，关在已经作了国民党师部的苏维埃政府旧址旁边的狭小房子里。今天我们可以看到的这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的小囚室，是秋白最后的栖身地。他在这里写下的所谓《供词》，热情洋溢地颂扬了苏区政治、经济、文化的成就，严厉驳斥了国民党对苏区的攻击和诬蔑。他在狱中，一次又一次地严厉驳斥了国民党师长宋希濂和陈立夫派来的人劝降阴谋，义正辞严地表达了共产党人视死如归的立场，并声明“决不做出卖灵魂的识时务者。”这些慷慨陈辞，使敌人哀叹和失望。在囚室关押的40天中，瞿秋白还写一篇长达2万多字的《多余的话》，表达了他对诸多问题的“担忧”，和一些自我解剖的经验总结。以入情入理的语言启发党内同志要高举马列主义旗帜，批判错误倾向，使中国革命沿着正确道路前进。身处绝境仍怀抱忧国忧民的胸襟，这不是“党内的屈原”吗？
我们来到秋白就义之地罗汉岭，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秋白就倒在这块芳草萋萋的草地上。青山可以作证，瞿秋白是大义凛然的烈士。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写下了“永别了，亲爱的同志们”，“永别了，美丽的世界！”“告别了，这世界的一切！”表现了共产党人视死如归的壮烈气概。当他得知第二天就要被处决了，他镇定地说：“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在被行刑前的最后一刻，他镇定自若地挥笔写下了“夕阳明灭乱山中，落叶寒泉听不穷。……”这样的《秋白绝笔》。在中山公园拍照后，喝酒自语曰：“人之公余，为小快乐；夜间安眠，为中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缓步走出中山公园，手持香烟，神色不变，沿途用俄语唱着《国际歌》，还唱了《红军歌》，到罗汉岭后，盘足而坐，回头对刽子手说：“此地很好！”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共产主义万岁！”从容就义。此时，瞿秋白仅36岁。正是这样一位大义凛然的共产党人，用鲜血染红党旗的人，何等伟大，何等壮烈，怎么能给他泼上“叛徒”脏水呢？那些给瞿秋白泼脏水的人，难道不应该深刻反思吗？
在汀州，我们探望和凭吊的就是这样一位为革命喋血的共产党人的高大形象。“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瞿秋白和中国历史上的一切爱国者一样，英名永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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