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流逝，追

bf之小作转载于此 他的文风喜欢故作深沉，献丑啦

这里是梦想的第三级,一路的风尘再艰难也是种享受.身在拉萨的我,只身一人,流连于陌生的城市.河畔,正午的烈日灼人皮肤,想躲却无处可躲.我是仰慕她许久的,而她只当我是万千游客中的一个,一个匆匆往来的过客;我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的,而她呢,默默地,无意地奉献了我许多,我却没发觉;我以为她是神秘,高贵而美丽的,但他却示我以平凡,真实而世俗.

"日光之城"的美誉的确名不虚传.暴露在紫外线下的脸庞,就象是熟透的红苹果.去过西藏的人似乎只记得阳光的炙烈,却很少提及刺骨的微风.处于高原,轻拂的和风是来自于雪峰之颠,千万年来积累的寒冷侵人心肺,虽然令人清醒,却因为海拔太高的缘故更让人容易思维迟钝.阳光的威力使人流的汗更加深了我对于寒冷刺骨的感觉.坐在河边尤甚.

这河叫拉萨河,当地人也叫她太阳河.河床宽阔,水流急,但浅且浑浊.在河床弯角处,形成一个个的小旋涡,或是因为水流过快,直冲河堤,迅速反弹搅乱了水流的走向.流水,流着的是无限可能的存在,逝去的是无限可能的过往,追逐的是无限可能的希望.存在是绚丽,过往是迷恋,希望是梦想,所有的都混在一起奔腾向前,时间没有向后的箭头!

河岸,有三两青年人和孩童在抛竿钓鱼,风偶尔弄响栓在鱼竿上的铃儿,引得钓鱼人一场欢喜,提起竿来却是一阵抱怨.我走得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了很久,也看他们钓了很久,可始终没人钓上鱼来.忽然间,孩童们一片欢呼.原来是有人无意中将没有上饵的鱼竿抛向水里,提起来后却发现一条寸许长的小鱼死死咬住鱼钩不放.

河堤,是新建不久的,有许多人都愿意到这来打发时间,所以就算是工作日也不乏往来的藏族同胞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确实,相比于他们来说,我是够奇怪的,毕竟在这里,我是不合时宜的.不远处,一群藏族人坐在肮脏的沙石地面上,深红的脸庞已成黑色,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洗过了.树荫下,他们围成一圈,象是一个大家庭.堆放在身边的是长途旅行必须的生活用品,现在被他们用做了靠背.悠闲地喝着酥油茶,青稞酒.

有时候,河边也会来一两个渡客,想要到河的另一边.这时候会飘来一只筏子,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做的皮筏子.皮筏的主人是回族人,有着不同于汉藏人的相貌,不过却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渡客讲定价钱.皮筏很小,只容得下三两人,面积不过一平米.从上向下看,就象是一个上小下大的梯形,用一整张皮和几根木头撑起来.皮筏看上去很危险,感觉在河面上行驶不了多久就要沉下去.然而,就是这么一只简陋的渡船,却将五个人,三辆自行车平安送到了对岸.看样子,这生意极清闲,皮筏的主人没客人的时候,就将皮筏拖上岸去,倒转过来,将小的那头用木桨撑起来,自己则和朋友躲在那片由皮筏带来的小小阴凉下喝茶,聊天.有生意时则会划着那只皮筏,在河水里飘忽,上下左右躲避急流,寻着一条极复杂的路线来到河的这一边.

天突然下起雨来,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双腿已经把我带到了一个能避雨的地方.一个在这里超常见的电话超市.大雨仅仅倾泄了三秒钟,就发生了一件稀奇事.雨云在迅速地飘散,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退去,而云和大地的精灵,雨,她随着雨云的消逝也一点点的追逐前行.留在大地上的印迹,却被晚间灼热的阳光(现在正是晚上八点)蒸发出一股股白色的水雾缓缓升上天空.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图景:雨云迫于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很快逝去,雨在紧紧跟随云的脚步,也在追寻着某种力量.路面上,仍被雨淋着的地方还是湿的,不再被淋的地方则被太阳烤干,形成一条水蒸汽的云雾,不断向上升腾,仿佛是两个孩子,一个亦步亦趋,一个欢快蹦跳着跟随.这些,都如同有生命似的,借着时间的魔力来旅行,被牵引着去追寻,在追寻中流逝.

与我对面的是布达拉宫雄伟的身姿,无法拒绝与她的交流,无法漠视她的存在,无法掩饰心灵的震撼,无法不留恋流连.她使我痴呆,脑中一片空白.那云,处于背景地位的,在布达拉宫上空不断变幻的云,被某种力量操控着,也许那神力就是信仰的力量.

整座布达拉宫是建于一座小山上的,山脚被石砖围砌.每天都会有许多的信徒手拿着转经筒,口里念念有词,不停地环绕着布达拉宫,也有人在路过时,行五体投地大礼,膜拜心中那高于一切主宰一切的诸天神佛,更有甚者,从远道而来,且是一路跪拜而来,一身风尘却掩饰不了那颗虔诚澄静的心,依旧以他认为人类最谦卑的方式献礼心中的力量.

远处的城市已掩入夜色,河另一边的高山还沐浴着无尽的阳光.我身处之地,介乎于两者之间,但视线亦觉迷蒙.天空本被厚厚的棉絮状的云层覆盖,此刻分裂成几大片,有被晚霞映染成绯红色,也有与苍穹融为一体的青蓝色,还有一块黑灰色的在头顶如鸟儿般的盘旋.象是一张大旗被挥舞着,仿佛上苍在发号施令.它的变化,我无从捉摸,更别说跟从了,它在我眼中,在身体里,在心灵中,无限吸引,渴望透过无序寻到有序,随波逐流到呼风唤雨,从来时的迷茫到走后的胸有成竹.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在别处,我已经在这座城市穿越过无数的街道,来到她衔接历史与现在的地方.城市的繁华宛如人得外衣和皮肤,古老的显得破旧的街道就象是人的心灵和骨架,历经沧桑,遍布伤痕,生命力却依然顽强.真的很累,小歇在店铺前的石阶上.城市虽未苏醒,但虔诚永不会睡眠,不同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我坐着,他走着;我迷失方向,他朝目标奋力前进;我迷惑,他坚定;我忧患,他坦然.我和这些信徒的交流仅限于眼神,他匆匆而去,我匆匆而来,邂逅不过就几秒,却在这万千生灵有了缘分.

时间唤醒了城市应有的喧闹,我也不能再呆坐,随着朝拜的人群在满是泥土的道路上漂泊.大昭寺前,人头涌动,就象是大海中的波涛起起浮浮,起伏之间就是人生的全部.我不忍再去看那些自认卑微的人,也麻木了眼前不断的行礼,可我知道,他们并没有错,甚至我应该更加敬重他们,但我没这么做,只是在嘴角边留有一丝微笑.

道路被城市改造的不成样子,到处是一米多深的沟,坑,要想顺利通过就得使出浑身解数,闪,转,腾,挪.改造的到不象是城市,而是打造出了不少武林高手.鞋上都是灰土,鞋里也有些小石头,沙子之类的小东西在硌脚.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三个身着红色僧袍的喇嘛,来到路中间,找块相对较平坦的地方坐下,拿出法器一边敲打,一边梵唱.起初,我被这奇特的景象吸引了,驻足观看,欣赏这类似表演性质的诵经念佛.没多久,一些路过的信徒,把手中一角,两角,一块两块的纸币放在了喇嘛的身前.喇嘛时或点头表示谢意,时或毫无表情专心自己的功课.哈,我轻呼一口气,径直朝他们身边走过.转过无数的弯角,见过无数心仪的藏族建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顿感惊讶的画面.一个高耸的塔尖直冲云霄,这是出乎意料的一座清真寺的一部分.我奋起最后余下的体力,艰难的前进.目的地是到了,我却不再想进去瞧瞧了,当初想追寻的目标近在咫尺时却被我轻易改变了.发现,自己置身于另一个国度,刚才是藏族人的世界,现在是回族人的世界,一个在藏族人的地盘里小小的聚居区.

我买了两个由面粉做成的饼子，坐在清真寺的门槛上，眼前是一个小型自发的集贸市场，汉族，藏族，回族人在这里自由穿梭。我一边啃着干硬的面饼填充身体上饥饿的肚子，一边拿别人忙碌的生活喂饱我心灵上空虚的肚子。耳边是日常生活琐碎的糟杂，扑进鼻中的气味什么都有，令人恶心也令人嘴谗，身边陆续有不少人进到寺庙膜拜。身处闹市，我却在扪心自问，我来这里做什么呢？当初来西藏追寻的东西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在看似到达目的地以后，却把自己想追求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停下来，似乎就意味着后退，我有时间歇息么？我是在赶超时间还是被时间无情的将我忘记呢？而我又是什么呢？支配我的又是什么呢？我又能否去解读支配我的，从而去支配他呢？时间在流逝，很多东西在流逝，我在追寻，追寻很多东西。与其说，我站在人生的坐标上，向前是追寻，向后是流逝，还不如说在追寻时流逝了很多东西，而流逝的东西中也有很多东西是我曾经追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