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喀则到亚东 从日喀则到亚东(上) (昨天看成都商报的一篇报导,位于西藏亚东的中印边境口岸,在封关44年后,终于在昨日开放,中、印边境双方居民和商人无不皆大欢喜。在此,奉上一篇去年十月去西藏时写的游记,以示对此事的庆贺!) 路上 今天,真是令人兴奋的一天。 早上七点半就从宾馆出发了,赶到日喀则车站坐八点到亚东的车。 一到车站,就有人问:“去哪儿?”得知我们去亚东,此人很兴奋地说他的车是新车。看了看车,还算不错,同他讲好价,五十五元到亚东。 八点半,车开始驶出日喀则。阳光灿烂,如人的心情一样清爽明朗。旅行就是这样,新的一天意味着变化,而变化则面临着未知的快乐。 车往南行驶,我们的目的地亚东位于中印边境上。公路两边是金色招摇的成排白桦,金黄的叶片在阳光下抛着欢乐的媚眼。公路上已铺满了落叶,汽车一过就漫地飞舞。桦树的后面偶尔会出现朴拙的村庄,村中五色的经幡旗在风中摇曳。 再驶出不久,经幡不见了,桦树不见了,却换成了寸草不生的山峦。雄伟的山尖直插入没有一点杂质的蓝天,山峦的凹面铺就着一片片巨大的山的阴影。 车厢里只有十几位乘客,其中只有三位外地人:我、小何、还有一位中年人,看来他也是出来旅游的。 “嘿,你好,你从哪里来?”我问他。 “江苏,你呢?” “我从成都来,你也是来旅游的吗?” “旅游加考察?” “考察?中印边贸生意吗?” “是呀,亚东以前就是一个中印边贸的一个关口,1962年中印战争以后就关闭了,现在中印签定了条约,本来说今年十月开关,不知为什么要延到明年三月份吧。我过来看看,先闻闻这里的味道。” “你们一般做什么生意?” “印度那边需要家用电器什么的,我们则要印度的玩具、软件等。” “你从哪条线过来的?” “青藏线,从格尔木坐车到拉萨。哎呀,你有高原反应吗?我有,头痛啊,过唐古拉山时心跳一百多下。” “我还好,没有什么高原反应,也许在四川阿坝高原呆过的原因,习惯了吧。” “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是呀,一个人出来旅行的人很多呀!” 车厢里播放着西藏音乐,配合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真是让人身临其景地置身于一部立体的音乐风光片中。 车经过江孜,又到了康马。这里有一边防哨卡,车停下来检查边防证。因为将去的亚东位于中国同印度、不丹、锡金接壤的边境上,是边防重地。车上当地人拿出身份证,而我因有中国护照,就不用边防证,也过关了。 汽车一过康马哨卡,窗外的景色就让人雀跃欢呼,心醉不已。我们开始进入了草肥水美的牧区。广阔的原野上,散布着点点黑色的健壮的牦牛,点缀着群群可爱的羊羔,汽车一按喇叭,它们就吓得四处逃散。而在车的左右两边,一直是连绵又连绵,连绵得仿佛永无尽头的喜马拉雅山脉。蓝得如此深邃的苍天下是白色的被雪覆盖的山峰,晶莹透亮、神圣纯洁。这是人间美景吗?不,这分明是在天上!我不禁想起看过的一句话:西藏,让你的身体下地狱,眼睛上天堂,灵魂归故乡。 雪山圣湖 真正让我灵魂出窍的时候,是在见到了卓姆拉日峰和多庆措时。一座座高山连接着一座座高山,一座座雪峰铺垫着另一座座更美、更雄伟的雪峰。海拔7364米的卓姆拉日峰,就这么横空出世,如一位桀骜不逊而又纯朴豪爽的藏族英俊男子,以英雄般的眼神俯瞰众生。 多庆措如一位多情的少女,她紧紧地追随着、映托着雄伟的卓姆拉日峰。在西藏,神山和圣湖总是俩俩相随、心心相印,共同书写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奇迹和圣洁的童话。阳光下的多庆措展开着清澈、幽蓝、透明的胸怀,欲将卓姆拉日峰的伟岸,融化在自己的温柔和纯洁中。此时,正是高原的深秋,湖面上漂浮着点点白色的冰块,使湖水显得更加纯净;偶尔飞过一、两支飞鸟,打破这片宁静。 这样震撼人心的壮观、这样勾人心魂的圣洁,让我紧贴着窗户,不断地向左看,向右看,即使眼睛被光线刺得发痛,也不愿意眨一下眼。而我的心,早已随着这些神山圣湖,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其实,我见过的雪山也不少,但是坚持这么几个小时不间断的雪山,我从未见过。到亚东之前,就有人告诉我,路上经过的雪山湖泊会很美丽,没有想到会美到这样的程度。 经过帕里 欣赏了几个小时的雪山,把我的眼睛都看痛了,不禁在疲惫中睡去。等我醒来时已到了帕里镇,此时已是下午一点。 帕里镇被誉为世界高原第一镇,这里海拔4360米,是西藏最大、最漂亮的高原乡级小镇。这个小镇四周都被喜马拉雅山的崇山峻岭所包围,仿佛是一个真正的冰雪世界。一座座石头垒起的藏式楼房,全都是黑瓦白墙,墙头五色的经幡随风飘扬。仅有的一条公路上,躺着许多晒太阳的懒洋洋的野狗。 我直觉上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高原小镇,决定明天一定要在这里过一夜。 帕里镇真是高原气候的分界线,地理形态的分水岭。一过帕里,海拔就开始急剧下降。要知道离帕里50公里远的亚东海拔只有2300米,这么短的距离,海拔要快速下降2060米!一路下坡,我们从高原平地很快就进入了高山峡谷地区,窗外的植被也从高原草甸换成了高山丛林。林中的白桦黄了,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是烂漫,峡谷中奔腾着欢乐的溪流,而山尖还是皑皑的雪峰。我不禁想,这同我熟悉的四川九寨沟的景色很相象啊! 路上驶过一些小村庄。总是有浅浅的河流从村庄前流过,总是有金黄的白桦树林立在河边,也总是有稀疏的当地人在田地里劳动,真是一副世外桃园的朴实和安祥。 下午两点钟,车到达了亚东县。这一路的音乐风光片,连续不间断地放映了七个多小时,在我的恋恋不舍和回味中退场。 从日喀则到亚东(中) 亚 东 亚东,藏语的意思是“卓木”,意思是“急流的深谷”,位于 喜马拉雅山南坡,海拔2300米。它东面与不丹接壤,西面与锡金毗邻,南面与印度交界,距孟加拉和尼泊尔也很近,有290公里的边境线,具有重要的军事和战略地位。它包括五个乡,两个镇,县政府在下司马镇,就是我现在到达的这个镇。 下司马镇位于一片狭长的谷地上,四周的山上满是葱绿的树木。从卓木拉日雪山流下的雪水和从康布乡流来的溪流汇集在这里,成为了常年奔流的亚东河。亚东河流向南方,最后进入不丹境内。 我们住在林业招待所,它刚好位于桥头的亚东河边,由于旅店正在装修,所以游客不多。房间也很简单:床、椅子、桌子和电视, 吃完了饭,先去逛逛这个小镇。 下司马镇有“西藏小香港”之称,它以前一直是西藏重要的物资进出口中心,汽车,军火由此进出口,贸易发达。我相信等明年这里重新开关以后,会更加繁华和热闹。镇看起来并不大,但是桥头边的小店却不少,什么小吃店、川菜馆、杂货店、五金店,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走了一圈,才发现下司马镇街道分新街和老街。老街是两条并行的街道,一条叫“前八杂”街,另一条叫“后八杂”街,大概有150米长。街道两旁是一字排开的木结构二层楼房,底楼有的是店铺,二层是居住间。这些古老的松木阁楼,有的仍保留着原样和本色:雕梁画栋的建筑,表面被涂成了红色或绿色。在这些花花绿绿的色彩中,院落里栽种着同样鲜艳的花花草草,当地的老人坐在院子里,或坐在门槛上晒太阳,一派边境小镇的平静和纯朴。 而新街道两旁的房子都是钢筋混泥土结构建筑,如邮政、电信、银行、边贸等单位的营业大楼。我觉得下司马镇是两种风格的混合体:大方、气派,繁忙的现代气息与古朴、深沉,宁静的古旧味道互相交织,我们可以从这两种风格里感受到它的历史和未来。 嘎 举 寺 吃过了饭准备去嘎举寺,它离下司马镇有八、九公里,就在仁青岗村西侧山上。我们打听没有车去那里,就决定沿着河边的路走,边走边看是否可以搭顺风车。 阳光灿烂,分外明媚。路的一侧,浅浅的亚东河哗哗地流着,当地人的房屋掩映在河边茂盛的树林中,炊烟在村庄中袅袅升起。路的另一侧,有当地的小学校,也有不少边防部队的营地,更多的则是当地居民的住房。这些住房,有的由石头垒成,有的由木头搭起,而窗台上总是盛开着美丽的鲜花。老妇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妇人身背木柴在路上来往,男人们忙着赶路,小孩们忙着上学。路上不时驶过拖拉机、摩托车、吉普车、拉货的卡车,车一过,便是满天满地的尘土。 我一路举手拦车,可驶过了数辆,就是没有车停下。我对小何说:“如果你不在这儿,司机见只有一位美女的话,早就停车了。”小何开玩笑说:“那我躲起来算了。” 漫长的山路,仿佛永无尽头。最后终于停了一辆拖拉机。车主看了我们一眼,说:“我的车不到嘎举寺。” 我不甘心地说:“你到哪儿我就在哪里下。” 他犹豫了一下,说:“上来吧!” 拖拉机载着我们一路颠簸着狂奔。哈!坐着拖拉机旅行,真是令人兴奋。 车到路口,车主示意我们该下车了,对他说了声“谢谢”。右边的叉路是条弯曲的盘山路,它通向乃堆拉山口边防哨所,哨所过去就是印度了。我们应该向右边走。上山路走起来实在是费劲,不过徒步旅行,既可欣赏风景又可锻炼身体,真是爽身又悦目的事情啊! 走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又拦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此时天空已飘起了细雨,我们半蹲在车上,忍着迎面吹来冰冷的风。就这么一路颠簸到了到噶举寺的路口,抬头已可望见寺庙了,此时我们在路上已花了两个小时。 从日喀则到亚东(下) 嘎举寺建于1747年,属于嘎举派寺庙。据说当年规模宏大,但今 天看到的掩映在绿树中的寺庙,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势,显得非常冷清。庙门外有一些破旧的残垣断壁,院子中间躺着一支晒太阳的狗,我们的来到引起了它的狂吠。 狗叫声引出来一位藏族小伙子,他问:“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到这里旅游,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是呀,我是这儿守庙的。” 小伙子邀请我们去他的屋子坐坐。 屋子很小,正中的墙上贴着活佛的照片,旁边是一张布达拉宫的挂图。桌上放着几盏酥油灯,还有一个小电视。 “你一个人在这里啊?其他的喇嘛呢?” “只有一个喇嘛,他走了,到亚东开会去了。”他边说边为我们倒上奶茶,又递上饼,“吃吧,吃吧,不要客气。” “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不觉得闷吗?”我见他二十几岁的样子,受得了这份与世隔绝般的清静和孤独?“平时没事情时做什么,看电视吗?” 他腼碘地一笑:“电视没有信号,只有看闭路电视。” “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亚东,就这下面村子里的。” “村子里的人平时做什么?”我看桌上的饼子,又问:“你吃的这些东西是自己做的吗?” 他笑了笑:“吃的嘛,下面的人送上来,奶茶自己煮。村子里的人,放牦牛,还要种田。” “他们打猎吗?” “不打,有的人会做点什么生意。” “这个嘎举寺,是不是会有锡金和不丹的人过来拜。” “很少了,主要是村子里的人过来拜。” “庙里的喇嘛多少岁了?” “很年轻,二十多岁,他不来了。” “不来了……?” 天气又开始变阴了,空气中飘浮着似雨又似雾的小水滴,远处的刚刚还清淅的雪峰已渐渐被乌云挡住了。 “你看,”小伙子说:“如果早晨天气好的时候,这边,还有这边都可以看雪山。” “你经常在这儿看雪山吗?” “是呀,我经常在这里看。” “你,不觉得,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话吗?” 小伙子没有回答,又腼碘地笑一笑。 我又走到旁边的寺庙看看。这座两层的建筑,同一般的藏传佛教的寺庙的格局一样,只不过规模小多了。二楼的楼房已经破旧,几百年历史的墙壁已经斑驳,可是,院子里种的鲜花还在灿烂地盛开,寺庙里的经幡还在生气勃勃地飘动。 这个小小的寺庙,躲藏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角落。它也许有过辉煌和热闹的时候,而现在它老了,孤零零地在这里回味着过去的岁月,也会继续孤零零地度过余下的时光,也不知道它是否会有重复光彩的一天。也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破旧之下的坚持,孤独之后的执着,世俗喧嚣下的寂寞天真。虽然就连这坚持、执着和天真都很少有人来理睬,可是它仍在这里顽强地自生自灭,孤芳自赏。就如这位纯朴、腼碘的小伙子,连喇嘛都走了,他还坚持着在这里与寺庙作伴,与自己作伴。 看看表已经六点了,天色已暗下来,我不能再呆了。我们同小伙子道别,他一直站在寺庙门口,向我们挥着手。 我回头张望。院子里盛开着的那几朵美丽的鲜花,在这么人迹寥落的深山里,虽然没有几个人来欣赏它们;但是仍然开得那么旺盛和欢乐,仿佛正在天真和满足地微笑,一如庙里佛祖嘴边的笑容。 …… 回旅店的路上,已没有什么过路的车了,仅有的两辆装货的军车,不肯搭我们这些唐突的过客。在夜色朦胧中,听着河里的哗哗水声向回走着,也别有一番浪漫和神秘的气氛。 回到旅店,已是快九点钟了。虽然这一路徒步的辛苦,目的地只是一座孤独的破庙,但旅行的乐趣,有时不是目的,而是过程,不是吗? 行者乐风—董静的BLOGhttp://blog.sina.com.cn/dongjin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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