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樟木

像318国道上的很多小城一样，樟木沿路而建，是一座因公路而兴起的城市。318国道在这里走到了尽头，从上海人民广场开始，行至国界，全长5476公里。算起来，我也离家万里了。

樟木建在喜马拉雅山脉的迎风侧，印度洋的暖风在这里被高山阻挡，终年飘雨，交通不便。中午从珠峰出发，200公里的路，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正是在泥泞的路上，我认识了Andrzej。

Andrzej HUCZKO，50来岁，波兰大学地质学和化学教授。70年代随着欧洲的喜马拉雅热潮初到亚洲，在穷尽世界各座高山后，最后选择了在尼泊尔落脚。现在在加德满都大学作课座教授，每年都会来这里度过温暖的冬天。

云游五大洲的Andrzej有两个儿子，据说和我一样大，却没有继承老头子风风火火的性格，不爱出门，对世界漠不关心。一身本领无处传授，神奇的经历无处诉说，听得出，老人家为此深深遗憾。

这次Andrzej从拉萨出发，一路磕磕碰碰，最后在西夏邦马峰脚下搭上军车奔赴尼泊尔。由于语言不通，在荒野军营边的公路边被我们拣上的时候已经满脸的疲惫，像遇到了救星。说起来这并不是他最落魄的一次经历，他曾经在南美安第斯山里被匪徒绑架，波兰使馆出面才终于放他一马。

透过小旅馆昏暗的灯光，夹杂着浓浓波兰口音的英语在耳边回响，仿佛一个十五世纪探索、勘探美洲的西班牙探险者再述说土著印加人的辉煌的财富和文明，又好像二战前夕北非大漠狂沙里英帝国皇家地理协会会员在控诉战争的不信。言语渐渐缓慢，意志渐渐模糊，在这个疲乏得无法睁眼的时刻，那些存在于想象中的让人神往的时代和人们浮上心头，优雅、淡然、历经考验。

但是，那个属于欧洲人的大航海时代终究是过去了。Andrzej们不再享有特权，也从来没有奢望在新世界里一夜暴发。50多岁的他，仍然和我一样，孤身一人，背着大包，随风飘逝。

Andrzej走的那天中午，雨季尾声的樟木下起了朦朦小雨，满城花香飘过，像刚出炉的新鲜糖果。

这里是依山傍水的小城，房子沿着曲曲折折的盘山路依山而建，山的最低处，一条小河汹涌而过，清澈、湍急。如果只看照片你或许会误认这是爱琴海上新罗密布小城中的一个。

过往的旅客在这里过夜、然后第二天出关；司机们在这里等待卸货、等待尼国的客户前来交接；商人们在这里住下，忙碌半年后，赶在冬季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