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汉舞中华-第二卷第十二节虎山之行

峤子山位于海曲城西，海拔六百多米，山势起伏，连绵不绝，生长繁茂的草木与蜿蜒错踪的山路使之成为隐身藏匿的绝佳之地。

寂静的山林中忽然响起一串的脚步声，有远及近，两个人影出现在盘旋的山路上。吕复一身紧身黑色武士装，手持短刃，每走上几步便挥动一下，斩去挡在山路中央的树枝与杂草。刘育一身便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白皙的脸上坠满汗珠，他们已经在山路上连续走了近乎一个多时辰。

吕复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消失在密林深处的山路，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山上的孩子！”

刘育循着吕复目光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中也似乎看到数个小黑点在林间的缝隙中若隐若现，轻声问道：“这么说，我们离王克的山寨已经很近了？”

吕复眉头轻皱，微微摇头道：“我们现在离山寨的外围尚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然后再走一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到王克的山寨了！”他常年活动在海曲周围的大小山峰，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刘育不由问道：“那这些孩子离寨这么远，山上的大人不担心吗？”

吕复叹了一口气，道：“山上的粮食无以为继，山寨附近的野菜也早已被采光，若不走的远些，恐怕他们的一日三餐便没有了着落。”

刘育大感好奇，自己所了解到的绿林好汉哪一个不是大块秤金、大碗吃肉，怎的独王克他们这家混的跟饥民似的？

吕复边走边向刘育解释：“王克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山中落草实属无奈之举。他本性忠厚纯良，从不屑做劫掠平常百姓的勾当，而附近的富商、车队在此均绕道而行，以他们现在的人马还不具备越境劫掠的实力，所以只好每日坐吃山空。随着百姓生活日艰，依附他的人越来越多，他本就不善于经营，日子也就过的每况愈下。

成年人每日在山上主要从事狩猎、开荒的工作，未成年的孩子就被分散到山中各处负责采集野菜蘑菇，也就是靠着这些的支持，他们方才勉强熬到今天。如果这种情况近期得不到改善，恐怕不出两个月他们就得困死在山中了。”

吕复不禁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那些孩子也挺可怜，吃不饱不说，还时还会有误食毒草，被野兽咬伤、咬死的事情发生！”

说话间，一群衣履褴珊的孩童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手臂上挽着枝条编织的箩筐，分散在林间四处，挖野菜的挖野菜，采野果的采野果。几个年纪稍大，但也绝对不会不超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围坐在一棵树下进行分捡。

蓦然，前方一棵大树上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一阵“悉悉嗦嗦”声，一个小男孩从树上矫健的跃下，三下两下就跑的没影了。

吕复轻声笑道：“他们发现我们了，刚才是用暗号向其他人示警！”

他话音未落，几个年纪稍长的孩童就立刻站了出来，手中拿着小一号的弓箭、长矛之类的武器，护着其他年纪较小的孩子迅速的向树下的那几个女孩靠拢。女孩们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野菜装进箩筐，背在身上，拿起地上的弓箭搭箭上弦，警惕的注视着刘育他们两人。

吕复短刃入鞘，神情轻松的走进对方弓箭的射程，待接近到能够看清对方容貌的距离才倏然停住脚步，向着对面一名手执弓箭的女孩大声笑道：“春荷，你们就是这样欢迎黑狼叔叔的吗？”

“黑狼叔叔？！”吕复霎时间就被一群手舞足蹈的孩童围在当间儿，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刘育还是第一次看见吕复如此温情的一面。

“黑狼叔叔，您可有一阵子没来看我们了！”被唤作春荷的女孩欢快的走到吕复的面前，从篮筐中摸出两个青涩的野果递过他，笑道，“弟弟妹妹们刚摘的！”

几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小女孩避过吕复的目光，侧着头直咽口水，其中一个女孩的嘴角还淌着绿色的涎水。刘育心头没由来的一阵心酸，看着他们一个个骨瘦嶙峋的样子，让他想起初见吕凌兄妹时的情景。

吕复从怀中掏出预备的干粮扔给春荷，“这里有些牛肉，你给他们分分！”

一个小男孩从人堆里探头出来，对着吕复俏皮的说道：“您就是黑狼叔叔啊，嘿嘿，一直听他们说您单人追杀狼群的故事呢！”刘育认得，他就是刚才发出信号示警的那个男孩。

“别听他们的，本来也就七八只狼硬是被他们说成几百头。”吕复抚着他的头，笑道，“现在外面的叔叔都当黑狼叔叔是妖怪来着！”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春荷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仔细的将牛肉分成若干等份，每个孩子都分了到一份，除了她们几个年纪教长的。分到牛肉的孩子们小心的将牛肉含在嘴里，那种享受让吕复这位铁汉也禁不住眼眶发红。春荷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捏过牛肉的手指伸到其他几个没有分到牛肉的孩子口中给他们吮吸。

“给你！”刘育将一块油纸包好的牛肉塞到春荷的手上，不等她做出反应就迅速走开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注视这群孩子单纯的眼神。

在春荷他们的引领下，黄昏时分，刘育他们又经过一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到了王克的山寨，一路上不时有明岗暗哨现身出来和吕复打招呼，个个看他都如英雄一般的眼神。

早有人将吕复到来的消息飞传给王克，得到消息的王克带着一干手下在寨门处亲自迎接吕复，那气氛有如节日一般，虽然个个面露菜色，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黑狼老弟！”王克一见面就给吕复一个热情的拥抱，拍着他的背部大笑道，“真是贵客临门！”

“王寨主，数月未见，你的臂力又见长了啊！”吕复夸张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笑道。

“这位？啊！”王克目瞪口呆的看着刘育，随即抓抓头顶讪笑道，“这位定是吕家二公子了吧？”

刘育心中大讶，愕然问道：“王寨主见过在下？”

王克晒然一笑，道：“当年若不是吕大公子网开一面，今天王某就没有办法在这里和二位说话了，常听人说起二公子与过世的大公子容貌相似，没想到竟相似到这般程度。”

宾主寒喧之后，王克将他们两人请进寨内，着人备了酒菜款待他们，同时安排了三名心腹在旁作陪。

王克首先起身举起面前的酒碗，道：“寨内简陋，略许薄酒不成敬意，我们敬两位一杯！”他的三名手下也同时起身举杯遥敬刘育吕复两人。

数杯水酒之后，刘育放下手中的酒碗，与吕复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起身道：“王寨主，我家公子此趟来寨上，实有要事与寨主商议。”

“你家公子？”王克愕然起身，怔怔的望着吕复，他与吕复做了几年的邻居，也未听说他听命于何人门下，现在突然听见他成了吕府的家将，不禁有些难以理解。

吕复起身点头道：“正是！”

“既然如此，就请随王某去内堂说话！”王克沉默半晌之后，俯身对身旁一名属下耳语一番，带着刘育、吕复去到后堂。

宾主落座后，下人奉上茶水，内堂只余下他们三人。

刘育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欲与寨主合作，联手剿灭黑煞鬼一伙匪盗，不知寨主意下如何？”

王克陡然闻听“黑煞鬼”三个字，面容一阵扭曲，“啪”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捏的粉碎，冷然说道：“王某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如果是别人在王某面前提及‘黑煞鬼’三个字，我定教他血溅当场。但你们二位都与王某素有渊源，如果二公子你只是来此消遣王某，即便是曾经承了大公子的情，王某也会立刻将你们逐下山去！”

刘育心中暗喜，王克此番话语虽然强硬，但更加表明他与黑煞鬼的刻骨仇恨，此刻他心中早有定计，他不怕王克不与他合作。他起身离席，凛然无惧的迎着王克的目光，缓缓将自己布局擒杀黑煞鬼的计划说与他听。

王克的脸上的表情随着刘育的叙述急剧变化，刚待刘育说完，他按耐不住拍案而起，连呼精彩。

刘育知道对方已经心动，打铁趁热上，又加了一剂猛药，“当然，我们也不会让王寨主白白出人出力，暂且不论此事成功与否，在下都将替寨主解决四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王克难以置信的看着刘育，愕然道：“四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不错！”刘育搬着手指头说道，“其一，吃饭问题；其二，收入问题；其三，身份问题；其四，山上的好些孩子都到了念书的年龄，我会请专门的先生给他们授课！当然，最后还有一条是送的，我会帮你们解决脖子粗大的问题！”

经过刘育的观察，山寨中的好些人都有山上居民常见的“大脖子”病，一方面是缺少含盐食物所致，另一面就是缺碘，只要给他们多多准备一些海藻紫菜之类的食物，要不多久便刻恢复。海曲依山临海，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王克彻底被震撼了，他已经被前两个问题困扰的数月都无法安睡，现在突然有人跳出来，不仅愿意帮他剿灭仇敌，同时也愿意帮他解决这几个棘手问题，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刘育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的笑道：“如果王寨主愿意与我们合作擒杀黑煞鬼一干盗匪，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商议一下关于解决上面四个问题的细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