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之行(3) 8月30日 第三天 行程约330公里 21道班——萨嘎——仲巴——帕羊 8:30 出发。 9:00 22道班。换钢板。 22道班,名震天下阿里发烧驴友之耳。 因为,22道班距离阿里南线和中北线的分路口只有几公里,进出阿里的旅游者往往会在此住宿,这个普通的道班代号,已经成为进出阿里的一个标志性地名。 22道班外垃圾成山。 乌鸦肥硕如大款,阳光下羽毛漆黑油亮,在房顶、路边悠闲地踱着步,活像养尊处优的绅士,派头十足。同样肥硕的还有几只或黑或黄的大狗,躺在公路中间,状极慵懒,根本不正眼瞧我们这群过路人。 22道班的工房正在新建,一色浅黄的围墙,院内是整齐的粉墙黑瓦,修得很得漂亮,尤其是对比着院外那数幢低矮破旧的土坯房。这是219国道沿线数座正在修建的道班之一,都是内地援建的。 此行阿里,一路上看到数不清的道班工人在毒日头底下或雨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维护着这条三天两头塌方或被冲毁的公路,保障着国道的畅通。援建道班,我由衷地感到这真是内地援建工作办的一件大好事,大实事。 道班外的土路边停着几辆长途货车,显然是昨晚住宿在此的。22道班是长途货车司机们惯常的落脚处之一。而十来个司机模样的人此时正围在小卖部的窗口,买东西或者排队打长途。 我也低头钻进一家藏族小卖部里打电话。里面没人,叫了几声,半天才有人应声出来。国内长途每分钟一块五,倒还不算离谱,给家人打电话报过平安。我深知再往里走就更不易联系了。 公路两边散落几座藏式土坯房,房后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三两顶帐篷,帐内积灰很厚,躺着的人起身,带起一阵尘烟,成人小孩浑身奇脏无比,黄绿色鼻涕拖至嘴边,猛地一吸,收回,旋即又垂至唇边。 帐篷外,一老妇人在洗头,用洗衣粉,盆里水黑近墨。 王队、小昭进帐看了看,就有一大一小两个藏民尾随至车窗边,久久不去,他们不会讲汉语,倒是会英文,然而,不断重复的却只有两个单词:“Hello,Money,Hello,Money……” 据说,他们是以乞讨为生,四处流浪的。 他们只要食物和钱,我们递上的铅笔,往往略事玩耍,即当着我们的面儿扔掉。 心里有些悲哀。 10:30 重新出发 行不多远,才七八公里的样子,在一座村子前面一点,右边就是阿里南线与中北线的分路口——道路如一抹微痕,伸进茫茫大草原中。中北线是珍稀的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黄羊等等野生动物出没的广袤草原,也是进出阿里的重要运输通道。 11:00 库拉山口。 12:00 日喀则边检。 12:10 萨嗄县城——加加镇 加加镇,对阿里发烧驴友来说,也是一个很熟悉的地名。 清爽。我和大周去找邮局,看地图上是在小桥那端的另一条公路边。桥边有载满人准备出发的东风货车,乘客下车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小解,毫不回避,理直气壮得很。一路行来早已见惯不惊,我也视若无睹了。 我进邮局找工作人员在预先准备的明信片上加盖邮戳。出得门来,路对面就是萨嘎县电信局。营业厅是白磁砖外墙的平房,在几步台阶之上,门口左右各有一部黄色的IC卡电话机。 房顶上有钛金制作的中国电信旧标微,只是圆圈内的标徽被完全颠倒了个个儿。不过,我想很快将被换成新的电信标志,只是,估计直到被换下来,这里的居民也不会有人知道长期以来,这个中国电信标志是错的。 不过没关系,在这里能有中国电信的通信保障,已经足以让大家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儿了。而手机早就成了摆设,没有信号,权当手表用。 门口的IC卡电话机显示,从内地带过来的全国通用的电信IC卡为“无效卡”,无奈,只好重新购买西藏地方IC卡。大周打电话的当儿,我先回到饭馆——星月酒家,这可算得上是萨嘎县的“大集团公司”——星月名下有酒家,小百货,菜店,住宿等等,甚至它的浴室还是上了书的——“进阿里前,最后一个可以洗热水澡的地方”。 饭菜的质量很一般。王队匆匆吃完饭,不顾全体人员对他“腐败行为”的抗议,死活非得去洗了进阿里前最后一个热水澡。 在萨嘎县城边儿上,土登师傅把油箱及备用的几个油桶全部加满了。从这儿再往前走,加油站极少,而且油价昂贵,而此前的路段,不时有加油站,油价也正常,所以没必要在拉萨或者日喀则加满油。 13:30 出发。 14:50 爆胎。 土登师傅故意绷着脸说爆胎是王队洗澡洗出来的,王队很是卖力地帮着压千斤顶,拧螺帽,趴在车底下取备用胎……累得出了一身汗。 换好轮胎继续前行。 中午的澡白洗了吧,哈哈……土登师傅、大周、小昭和我幸灾乐祸。 15:35 流动货车与美女 遇到一辆东风停在路边,土登师傅停车,我们以为他又要学雷锋,却见他用对方的工具给我们的车胎充气,看样子,大概是遇上他的熟人了,王队照例下车帮忙。 附近居住的藏民很快围上来,是一个少女与几个年轻妇人,这一带的藏族女子眼睛细长,五官很漂亮。她们的服饰跟拉萨一带的藏装不太一样,裹着鲜艳的头巾。她们有点羞涩地笑着,紧贴车窗玻璃打量着里面的一切。她们既不缠着卖东西给我们,也不伸手讨钱。我摇下车窗,遗憾的是,她们都不懂汉语。 很快我就发现,她们全盯着大周,目光炽热而真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慕,然后用藏语互相讲了几句什么,然后一齐开心地笑,牙齿洁白整齐。据说,藏族女子特别喜欢汉人小伙儿,尤其是身材高大,长相清秀,白净面皮的男子,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也很受欢迎。 大周不好意思到极点,头埋得很低看地图。 我示意为她们拍照,少女害羞,躲到后面去了。倒是另一名妇人大方地点头。我从镜头里看到,她笑得很开心,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大周,表情专注而热烈,神态非常自然。 我大喜,拍完了赶紧把王队准备的糖果分送给她们,她们握在手心或者放进怀里,都很欢喜。陆陆续续围上一些老人和小孩子,我赶紧分糖,他们都笑着点头致谢,没有人纠缠讨要。小昭与大周感叹这里的民风淳朴得多。 等土登师傅回到车上一问,我们的猜测大错。那是一辆流动售货车。车上往往满载各种百货,长年奔波在人烟稀少的草原上,售出日杂百货的同时,也收购牧民的牛羊皮。此时这辆车就已经是在返程中,车厢里有半车皮货。 这辆流动售货车让人想起早年间那出歌剧《货郎与小姐》,如果司机恰好年轻,并且还有一点风趣,应该是很容易会在草原上结下情缘的,再如果有几分英俊,那这件工作岂止是不枯燥,简直应该还很快乐嘛。 16:45 牛库大桥 车窗左边,远处的草原上有数座白帐篷,旁边停着几辆东风车,周围聚集着很多的牛羊,好象是在赶集。牧民们身着五彩藏装,连马也打扮得非常漂亮,马额上系着一块五彩的纺织品,马尾中间还扎着鲜艳的纱巾。 不时有人从四面八方快马奔骑而来,看得人喜孜孜的,心痒难捺,真想策马同游,混迹牧民中间,看看他们如何做买卖,土登师傅说还要赛马呢。 无奈今天行程紧,要赶路,只得作罢。 16:59 遭遇冰雹。 刚才还好好的天儿,一会就阴下来,我们的车开进了一大片积雨云下,冰雹辅天盖地而来。冰弹子打在车窗玻璃上,噼哩啪啦作响。土登师傅习以为常,只是有点担心前面的路会更泥泞难行。 17:45 雨过天晴。 仲巴县境内,四周一片沙漠景象——仲巴县沙化严重是出了名的。 金色的沙丘串成沙链,线条柔和优美,景色如画,却让人心寒。因为沙害严重,仲巴县城已经迫不得已搬迁到新址。我们的生态环境是多么脆弱啊,即使是在人烟稀少的西藏,在中国最后一块净土上,也不能幸免。 仲巴,在藏语里是“野牦牛出没的地方”。 在这里,公路往往就是黄沙上压出的两道浅浅的车辙,大风一过,这车辙也不易寻见,路中间不时有沙窝,不熟悉路况的司机往往会吃尽苦头,甚至常常陷在又厚又松软的沙沼中出不来,只好在路边住下来等待救援。 17:55 老仲巴县城。 大多数居民已迁住新县城,这里就显得格外破败荒凉,一片断壁残埙,人烟较少。 过了老仲巴,路况较好,道路平直,眼前开阔,上千亩的草原水草丰美,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草地间多处水塘,水里静静地倒映着天光云影和雪山晚霞,我们的车直直地开进天光云影,直直地开进这幅壮美的画卷中…… 18:30 停车唱歌。 公路的左边是马泉湖的一角——马泉湖是雅鲁藏布江源头第一大湖区。 GPS显示:此处海拔4920米。 沿着当却藏布(马泉河)河边行驶。路况极糟,泥泞难行,轮胎打滑,车身左左右右地扭着秧歌。很多路段是刚用推土机推出来的,履带印痕历历在目。 过了这段又是沙路,这时候我们的车被沙堆深深陷住了,沙堆顶住车的底盘,无法前行。我们下车艰难步行,土登师傅独自驾着车在沙堆里扭来扭去。 前面路边有一辆藏民的载重货车,显然已陷多时,只好就地扎营,等待有大车经过时才能拖得出来。那位司机倒似早有心理准备,帐篷,水桶,锅,食物一应俱全,住在路边。那汉子一边不停地摇着转经筒,一边还悠闲地问我们是不是要去转神山。 土登师傅突出重围之后,车开出不远,看到车左侧路边立了一块牌子,上面用藏汉文字书写着: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牌子背后每隔数米立着一根高约一米五的细木桩,木桩间拉着铁丝网,铁丝网隔开的是茫茫草原,草原的尽头,在天边,雪山连绵起伏。 我们满心以为既是野生动物保护区,当然能看到很多野生动物。结果,看到最多的是,车过处,不时惊起几只野兔,紧跑几步,又停在半坡上,竖起耳朵,瞪着眼睛,警惕而镇静地望着我们,灵巧而温顺,只有尾巴上雪白的绒毛被风轻轻拂动。有时还看到一家三口野兔,静静地目送我们驶过,一幅很温馨的画面。 21:00 夕阳隐到远处的山背后,天边彩霞绚烂,绮丽如画,瞬息万变,如梦幻般,美得不真实,颜色丰富得令人难以置信,更象是电脑特技制作出来的。令人叹为观止,心神往之。 我们跳下车,屏住呼吸,按捺住狂跳的心,端着各自的相机一阵狂扫,只恨自己少生了几只手,只怕眨眼间,美景就会消失。 即使彩霞消褪,钴蓝的天光里,云聚云散,飘逸灵动之姿也极其迷人,可惜没有专业的摄影器材和技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幕渐渐四合,一切隐入黑暗之中。 21:20 帕羊镇。 草原中几点微弱的灯光让我们心生温暖,帕羊终于到了。 帕羊镇据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镇。 进得镇来,四处黑漆漆的,刚才远远望见的几点灯光,这时反而看不到了,只剩下车灯下那小小的一片光明。 扎西旅馆。 今天入住的客人很多,有两、三辆车是搞摄影的团队,还有装备车,还有一辆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散客,另有一些从尼泊尔来的藏族人,是已经转完山后返回的。 最干净和最浪漫的厕所。 层层地步上7级台阶,半空中的露天藏式茅厕。“三人间”,茅坑下深可一人许,男女厕以半截土墙相隔,打扫得很干净。深坑和露天之好处,是基本上没有臭味,而露天的最浪漫之处则是“蹲坑的时候可以数星星”(大周语录)。 旅馆的女主人叫央宗,长得很漂亮,发辫上饰以数颗绿松石,红珊瑚,前额的发际顶着一颗硕大的黄色蜜蜡。以藏族的习俗来看,她的头饰既漂亮又值钱,她开着这么大间旅馆,生意相当红火,家境殷实也不足为怪。不过她才二十五岁,育有二子,大的5岁,高原的恶劣气候和生计操劳,使她看上去比我们显得出老。她猜小昭才二十岁,我告诉她我的年龄是“松究索尼”(藏语,意为三十二),她大吃一惊,土登师傅也很讶异,都不相信。 今天的晚餐是火腿肠、胡萝卜、卤蛋、大白菜、面条。可能是有了昨晚的操练,加上今天土登师傅帮忙,大锅烩面的味道好多了。再说,今晚吃的面条是我中午在萨嘎县城的星月菜店里买的手工面,比方便面自然好吃很多了。 这里同样没有电,也是店里自己用柴油发电机供电。当然更没有自来水什么的,洗漱全靠是用院子一角的大汽油桶里的水,那是央宗家的帮工背来倒进去的,得用藏式铜勺舀出来淋在毛巾上洗。在主人房外的墙角,另有一只茶桶也盛着凉水,有小龙头可以放水,洗起来方便一点,只是今天入住的人比较多,水早就放完了。夜里很冷,水极剌骨。 我们住的四人间。所谓四人间,也就是,贴着墙根有四张小床,卡垫和被子倒是很厚,昏暗的灯光下仍然看得出来比较脏,床靠着裸露的土墙,房顶不时掉土坷垃,小昭的被窝里还摸出好几个土坷垃。我跟小昭住靠里的两个床位,大周和王队住门边。大周总是抱怨床不够长,一不当心脚丫就伸出去一截。临行前王队带他在拉萨定做睡袋时,人家因为超长还加收了钱,结果睡袋中间有一截几乎没有羽绒,气得大周大骂“奸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