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牡丹江雪乡：远去的白色影像

乡村的小路都是经过挖掘的，两侧堆砌着齐腰高的雪墙，很窄，弯弯曲曲的延伸，通向家家户户。雪乡的房子多是木格棱式的老房子，一场大雪过后，它们就从黄灰相间的颜色中抽离，变身成为一株株矮矮胖胖的“雪蘑菇”，仿佛从雪地里刚长出来，慵懒而立。小院都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线条简洁却不规则，如同炭笔画漫不经心地勾勒。在阳光的照射下，雪地上闪烁着琴键一样的光与影。雪乡的诗意就这样的若隐若现。雪乡最独到的景致莫过于每家房屋上都有一个不断向外延伸而不落的雪屋檐，低低悬垂，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房檐上不经意挂上去的红灯笼，这银白色调中的另类给冬天的雪乡平添了许多暖意，这种写意的独特足以在回蓦的瞬间不动声色地掳走人们的心。这是我在村落中用目光可以找寻到的不多见的惊鸿一瞥，而且还大多藏于村民家的后院，村里的人们对雪乡的访客虽然有着纯朴的热情，但对雪的挚爱还是让他们与游客若即若离，他们更愿意在自家的角落保留住那份来自自然的神斧之笔。于是，如今的雪乡早年那份浑然天成的夺目气势已不是满眼皆是了，雪乡人似懂非懂地封存着那份天赐之作，也许他们并没有想过自然的恩赐更需要人类的呵护。他们只知道雪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快乐。

来过雪乡的人都说一定要用心感受这里的夜与晨，那是最令人怦然心动的画卷。漫天雪花彻夜飞舞这在雪乡是常有的事。那个清晨当我推开院门的时候，空灵晶莹的雪花从寂静深遂的天籁中簌簌而下，自由飞舞，天然形成一层雪做的白纱遮掩着雪乡羞涩的面庞，袅袅的晨炊营造着雪世界里如诗如画的浪漫，那晨起担水的农家女在诗与画之间显现着生命的律动。远山近景朦胧着，美丽着……大雪覆盖的乡村没有妖娆变幻的色彩，只用一种颜色俘获你的目光与心灵。我呆呆地凝望，迷醉在雪乡的早晨。

虽说雪乡四面环山看不到日出，但日出时分雪乡人家院子围栏的影调十分夺目，一道道影子划开金色的雪，带着一弯弧线，在黑白色调的炭笔画上点缀着阳光的暖意。经过一夜雪的洗礼，抹去了游客留下的处处痕迹，雪乡才又重现了她的宁静。大雪掩盖了村中的小路，一切都变得了无痕迹，我们小心翼翼地欣赏着大自然的杰作，希望踏雪无痕恐怕无意中会惊醒此时梦中的雪乡。一路艰难步行，一路听涛听雪，穿过古木参天的莽林我们去向羊草山。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甜润的气息。一种浑厚而奇妙的声波在轰鸣，似来自苍穹，沉郁而高远，那是松涛声的雄浑。雪乡能让人听到森林的呼吸。被大雪覆盖的乡村每走一步，脚下的雪都会变换着节奏叫喊。树枝不堪雪的重负发出吱吱呀呀的撕裂声，鸟的欢畅，山谷的低鸣，一切皆是天籁之音的空灵而高远。山巅的美景尽现北国的艳丽，忘记了什么是寒冷，只是在雪地上舒展着自己，尽情宣泄幸福的快感。

下了山沿途返回村中，足印渐多，雪地被踩得纷杂凌乱，村中自制的铲车轰鸣着只瞬间就清出了一条小路，也将在雪乡深陷雪中的那份快感迅速地抹去，纯白的童话记忆和泼墨点染的水墨山村只属于清晨那片刻的时光。自然之笔在一夜之间重塑的一个新的雪乡就这样只在一个清晨就面目全非了。喧闹与嘈杂倾刻间惊醒了熟睡的雪乡。

于是我只能在雪乡的夜晚去找寻远离尘世的那份宁静，去邂逅雪夜的浪漫。月光皎洁照人，山村万籁寂静，一户户独门独院的小屋散落其间，黄泥烟囱上随风飘动着袅袅炊烟，盏盏红灯笼摇曳多姿，与门檐的积雪、黑色的门扉、张扬的门神相映成趣，雪乡的夜散发着娇羞的光芒。柔和的光影把乡间小店照得暖暖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远处灿烂的烟火渲染着夜的绚丽，不时传来的一两声狗吠让这个小山村笼罩着无尽的神秘。这里的天空清晰而通透，月亮如盘，星星如斗，仰面时顿觉满眼的星星扑面而来，伸手即可摘星的冲动让你童心荡漾。雪乡的夜温馨醉人。宛若一幅高山幽居图。

据当地的人们讲早年初到雪乡的人只需在村间转转就可以用视觉捕捉到雪乡最纯粹的美，摄影爱好者说那时的雪乡随处都是经典的画卷，无论用怎样的方式都无法完美地描绘出它的神韵。更有人笑言，那时一个平常的摄影者只在此咔嚓一下，就在一个国际影展上得了银奖。那时的雪乡无需转身，无需发现，明亮的、艳丽的、纯净的、可爱的，它散发着迷人的万种风情。它的任何一点魅力都会让你雀跃惊奇，让你魂牵梦绕……

或许雪乡最美的瞬间与记忆除了存留在雪乡人的心里之外，只能在摄影家们早年拍摄的影像中还能有着令人惊颤的美：锁住流水冰作花的奇景，童话中小矮人住的雪屋子，冰河下欢快的溪流……淡泊而宁静时的雪乡如清新的诗雅致的画，那时的它还未被更多的目光发现，俨然一个恬淡脱俗的农家女在尽享世间最无忧、最纯粹的快乐。

一位六次到过雪乡的摄影家说，如今的雪乡如仙女落入凡尘，让他有种失落的遗憾。于是后来者只能把目光放的更远，只能期待在此还能发现能有被游人遗忘的角落。于是穿越雪乡成了近一年来这里最热的话题。徒步的起点是海拔400米的东升林场，要翻过海拔1200米的山岭才会到达雪乡。一路上积雪高可及膝，稍一分心就险象环生，深陷雪中再努力拔出有惊无险也别有乐趣。因少有人迹到此，偶尔便会在途中发现废弃的房屋，那是尝试积雪深度的绝佳去处。因为无人清扫，雪已经将大门的2/3掩埋。走进去，深陷于齐腰的雪中，再换着各种角度和方式挣扎而起。只有在此才会真正领略到雪乡当年那种深陷的快感。也只有在穿越的路上才会从容发掘雪乡还有那蕴藏于山野中的不为人知的美。但据向导说更多探险者将会蜂拥而至，因为村落中越来越多的平淡无奇，穿越是为了寻找睡梦中的雪乡之魂。于是雪乡深藏的这份内敛便坦露无遗。不知道多年后的雪乡还有没有人迹到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