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价搜索 > 旅游景点 > 游记 > [游记]西非漫记(二):撒哈拉古城之魂 |
[游记]西非漫记(二):撒哈拉古城之魂 |
2008-02-10cncn.com |
二。撒哈拉古城之魂 首姆站与其它车站一样,沙漠中的一点而已。同时下车的一个当地人领着我们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几百米外最多十几户人家的首姆镇,这里是过往车辆中转站。直到上午十点,我们才截到了一辆往南去阿塔的丰田敞棚货车,车上装满行李杂物,已有五六个当地人坐在上面。我们挤坐在一只旧轮胎上,三个多小时颠簸,午后不久到了阿塔。 我很高兴选择了与奥利威尔同行。这个法国人性格直爽,兴趣广泛,很带点书生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语言障碍,能与当地人交流。如果是我自己单独走,事情也能运转,但困难会比我原来想像的大。没有语言,西非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地方。 阿塔是毛里塔尼亚北部地区的中心,全国第三大城市,两万人口。 在阿塔请的阿拉伯导游是此行的一大失误。导游的名字是巴哈,奥利威尔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四十来岁,看上去很忠厚的样子。整个四天行程中,在生活安排方面,应当说巴哈与他的司机尽力了,然而他却不是个称职的导游,他的知识面太窄,更糟糕的是,对回答不了的问题,有时候随意信口开河,以至于后来我们都懒得再提问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巴哈与司机开一辆丰田敞棚轻型越野货车,我们一行四个人离开了阿塔。敞棚货车的优点是视野特别好,活动空间大,缺点是完全暴露在风沙日照之下。 我在阿塔买了一条阿拉伯长头巾,以后几天一直使用。阿拉伯人喜欢缠长头巾,著名的如阿拉法特,那条格子头巾成了他的独家标志。长头巾特别适用于严酷的沙漠生活,挡风,避沙,遮阳,御寒,想拿它做什么就做什么。毛里塔尼亚男人的阿拉伯长袍也很独特,宽披肩,重花纹,大衣袋,看上去像古代骑士穿的斗篷,威风凛凛。其它地区没见过同样的服饰。 我们的第一目的地是向东九十公里外的欣盖提,下一天中午到达。阿塔与欣盖提之间没有公路,计划是四十公里骆驼,五十公里越野车,晚上在沙漠中露营。中午在一个游牧人家帐篷内用过午餐,这家人家提供了两匹骆驼,一个向导。我和奥利威尔骑骆驼,巴哈与司机开车继续走,日落前与我们汇合。 年幼的时候,家里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记得我是从那里第一次知道了撒哈拉。生长在内地,远离西北沙漠区,但不知为什么,撒哈拉大沙漠给童年带来的神秘感超过了任何其它地方。我似乎从小就对辽阔与荒野有一种特殊的向往。 非洲骆驼是单峰的,座位固定以后,骑手在驼峰上方。我的那头骆驼特别听话,行走起坐稳稳当当。坐好以后,向导一手牵一只骆驼步行,进入了大沙漠。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我心目中旅行的概念,即便是骆驼的鼻子。没走出多远,我招呼向导停下,示意他把缰绳交给我控制。我曾经在蒙古骑过亚洲骆驼,适应了几十分钟后,可以像骑马一样在戈壁上奔跑,我想非洲骆驼也不会有区别。 向导弄不清我的意图,但还是犹豫着把缰绳递给了我,另外一只手继续牵着奥利威尔的骆驼。缰绳到我手里,骆驼掉头就往回走,我试图把它带转回来,它硬挺着不动,头偏在一边愤怒的吼叫。向导赶紧过来,又从我手中接过缰绳。我感觉上当了,这头骆驼表面上工作积极,实际上是个冒牌先进,思想态度很不端正。 与去过的其它沙漠区比较,我觉得撒哈拉最大的特点是地质形态复杂多变。四天中,第一天的驼路基本是沿沙丘边缘行进,后几天的越野车路上,我们才真正体验到撒哈拉的多姿多彩。漫无边际金黄色的柔软沙面,说话间会变成灰黑色的硬石层;望不断此起彼伏的沙丘区,连接的竟是陡峭的峡谷带;没有一丝生命痕迹的荒野,会出现如同漫步热带雨林一样的绿洲。这片相当于中国国土面积的大沙漠,充满了无限的想像力。 出发后的前一段时间,周围景物似乎是固定了。背后是若隐若现的锯齿状山峦,前方是连着地平线的平坦沙漠。正午过去不久,太阳落到身后,在前方沙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驼影。我们的向导穿一双系带的塑料拖鞋,在沙地上迈着坚实的步子,我们坐在骆驼背上,有节奏地走着,一步,又一步。大漠中的路,游牧人的路,曾经繁忙的路,归于寂寞的路。古今多少事,只有遍地黄沙是无言的见证。 动身两个小时后,到了祷告时间。向导拴好骆驼,走到一边做祈祷准备,我们也借机活动活动。回头看,一直在视线内的山峦变成了浮在地平线上的灰色波浪,环顾四周,开始出现了比较高的沙丘,在沙海中高低起伏无限伸展,形成优美的曲线。 日落前不久,我们与巴哈会合,在一块相对平缓的沙坡上支起露营帐篷。按照巴哈的建议,我和奥利威尔翻越几座沙丘,爬上最高点观看日落。平整光洁没有丝毫瑕疵的沙地上留下长长一串脚印,我们打破了似乎是旦古以来的宁静。 浮云遮住了西方的地平线,我们没有能看到日落的那一刻。奥利威尔无言沉思,我从沙丘顶走下来,仔细观察几簇沙中顽强生长的绿色仙人掌科植物。它们的根要有多深才能获得地下的水份?它们为什么选择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存?我想起了南极洲冰面上暴风雪中的企鹅。生命的奇迹在于它在逆境中的顽强。 晚餐后,我和奥利威尔坐在帐篷旁边沙丘上聊天。月亮还没有出来,满天的繁星眨着眼睛,古今中外海阔天空。我喜欢雨果的作品,与法国人聊天有时会征求他们对雨果描写过的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看法。总体上,我觉得那场激烈的社会变革似乎有些偏离印象中现代法国人的民族性格。使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奥利威尔对那场革命的残暴明显的厌恶。奥利威尔的家族在大革命中属于保王势力,他的看法可能有些偏激。 第二天清早,我们继续骑骆驼朝欣盖提走。路上遇到一支反方向行走的队伍,两男两女四名中年法国游客,徒步从欣盖提走到阿塔西南的泰尔吉特,全程要六天时间。两个驼工牵着四头骆驼,载满后勤物品。我们停下来,奥利威尔与他们是老乡,打招呼询问情况,我借机会研究一下这些人沙漠徒步旅行携带的物品。 四头并排行走的骆驼,最左边一头驮几架卷起来的帐篷,中间两头驮着食物饮水,最右边的一头驮着行李杂物。奇怪的是,杂物顶端居然趴着一只黑色小山羊,两条交叉勒紧的绳索把它与杂物捆绑在一起。小山羊不停的东张西望,咩咩的叫着。上路后我问向导为什么他们要带着一只羊,向导说晚上几个人就把羊烧吃了。我对奥利威尔说希望小山羊能找个机会逃走,奥利威尔说大沙漠中逃走也是死路一条。隔天后,我们的话以另一个方式应验了。 再次与巴哈会合,交通工具又换成了汽车。半天时间坐在骆驼背上走一步摇两摇,有些腰酸背痛。敞棚货车载着我们在沙漠中奔跑,中午刚过,远方出现了房屋,灼热的阳光烤起来一层雾气,我想起了海市蜃楼。 我们终于到了欣盖提,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伊斯兰第七圣城,大漠曾经的心脏。 欣盖提始建于公元七七六年,地下水源丰富,十一世纪时成了摩尔帝国的首府。地理位置上,它位于地中海国家与撒哈拉以南国家间的枢纽地带,随后的几百年中,来往于摩洛哥王国与马里王国之间庞大的沙漠骆驼商队,使它逐渐成了地中海南下大撒哈拉的贸易中心。在欣盖提的全盛时期,它拥有高大的城堡,两万名居民,三万头骆驼,是撒哈拉沙漠中最繁华的绿洲。 欣盖提的历史重要性并不只限于商贸上的繁荣。 公元七世纪,新兴的伊斯兰教开始从中东向西北非迅速扩展,十三世纪以后,欣盖提逐渐又成为西北非地区穆斯林东行麦加朝圣途中的集结地点,而许多无力去麦加朝圣的穆斯林,去欣盖提成了他们退一步的选择,因为它也是伊斯兰圣城。人员与知识的流动,使欣盖提进一步发展为西部非洲的宗教文化中心,聚集了大批各个领域的优秀学者。设在欣盖提的许多所神学院吸引了来自各地的学生,他们学习伊斯兰经典,学习法律,数学,天文,医学,把阿拉伯文明带向四面八方。 镜头向前快移,历史步入了二十一世纪。骆驼商旅被沙漠公路远洋货轮所取代,大规模沙漠商队的消失意味着欣盖提商贸重镇地位的终结,而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出现,很少人再横穿撒哈拉沙漠前往麦加。欣盖提日趋衰落,如同一个无人照料的苍桑老人,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存拼搏。值得庆幸的是,丰富的历史文化并没有因此而丢失,它已经成了欣盖提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整个阿拉伯地区,提到毛里塔尼亚,人们就会想起欣盖提,想起收藏在那里的无价之宝,多达6000册的阿拉伯历史文稿。欣盖提没有博物馆,也没有正式的收藏中心,所有历史文稿分散在十几家私人图书馆内。书籍是欣盖提人心中的圣物,几百年来,私人家庭自动承担了收集抄写整理历史文稿的使命。经过许多代人的努力,他们小小的图书馆成了欣盖提曾经是宗教文化圣地的见证,记录着历史的足迹,逝去的辉煌。 午餐过后不久,巴哈安排当地的一位向导领我们游览欣盖提旧城。古镇被遗弃衰败的规模,超出了我们一路上的想像。 这是一座在与无情环境较量中节节败退的城市。曾经雄伟的城堡早已荡然无存,把分散的民居直接暴露在大漠风口上。包围欣盖提的流沙侵入城区的大街小巷,至少半数房屋无人居住,许多已经没有了屋顶。弃房庭院中沙子称霸,蛮横的堵在大门口。午后骄阳似火,旧城内鲜见行人。路边的碎石杂物,丢掉的废旧车胎,带给人凄凄的感慨。梦里几度千骑驼旅风云古镇,醒来已是凋零破败昨日黄花。 城区内最完好的建筑物,是位于城中心始建于十六世纪的星期五清真寺。就近观看,整个建筑物由干石沏成,显然经过近代修整,不是很高大但设计奇特。寺顶向上伸展出五个鸵鸟蛋造型,象征着伊斯兰信仰中的五大支柱。据说已经在寺里渡过了一生的老祭司仍然恪守职责,每天五次挣扎着爬上顶楼,呼唤忠诚的穆斯林们开始祷告。我们只能在外面徘徊,穆斯林才可以进入院内。 离开星期五清真寺,向导领我们拐过几条狭窄的街道,来到拥有1400册历史文稿的哈波特图书馆门前。欣盖提共有五个家庭图书馆,哈波特图书馆是其中最大的一家,世代相传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创建人是西蒂. 穆罕默德. 哈波特(1784-1869) ,他出生于贵族世家,是伊斯兰第一代哈里发(伊斯兰国王)的后裔,但一生都花在了书卷收集整理上。 图书馆当今的主人哈波特先生打开大门,把我们迎入了大约一百平方米的庭院中。不晓得这位哈波特是图书馆建立后的第多少代。他大约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穿件浅蓝色的阿拉伯长袍,没有戴头巾。瘦削的脸庞,高高的鼻粱,颏下黑白相间的胡须,一双看人时带有穿透力的眼睛。庭院东西两侧各有几间房屋,北墙下堆放着杂物工具,我们三个客人靠南墙坐下。 哈波特请我们稍候,此时正是他午后第一次祷告时间。我们的欣盖提向导走过去与他并排站在一起,面向东方,参加了祷告。不久,又一个穿白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推门走进来,他在欧洲大学里读书,我猜想他是哈波特的亲属,最后院子里坐了五个人。 哈波特对我们前来他的图书馆访问表示欢迎。寒喧了几句,他询问我们都是从哪个国家来,是不是第一次到毛里塔尼亚。我回答说我是第一次,奥利威尔说不仅如此,这是他第一次到阿拉伯穆斯林地区。 “好啊!那你更会有许多新鲜经历。迄今感觉如何?”哈波特问。奥利威尔说他觉得阿拉伯人很友好,阿拉伯文化也很吸引人。哈波特说,没来过阿拉伯地区的人有时会有偏见,其实自古以来,穆斯林对其它文化其它信仰一直是很友好的。奥利威尔说,说到友好,历史上基督教对于其它文化信仰也一向是兼容的。 哈波特显然是个学者型人物,我看到了挑起一场更深入讨论的机会。 “恐怕不完全准确吧,”我对奥利威尔说:“你如何解释历史上比如十字军东征一类的事情?” 奥利威尔开始叙说欧洲十字军东征耶路撒冷的起因,标准西方教科书的说法。稍后进来的那位年轻人懂英文,他边听边不以为然地轻轻摇头。哈波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他把我与奥利威尔的对话用阿拉伯文解释给哈波特。奥利威尔的叙说结束,哈波特表达了他的看法,他们之间用法文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抓住一个空隙,我问奥利威尔:“你们的观点有什么根本分歧吗?”奥利威尔回答主要是对当时一些具体事件的不同理解。法国是欧洲天主教势力最大的国家之一,奥利威尔本人又来自于一个保守的家族,可以设想他们两个人对某些历史事件会有很不一样的理解。 我摊开双手分别指着哈波特与奥利威尔:“进一步讨论之前,我们先明确最根本的原则问题:你们两家信仰的是同一个上帝,对吧?” 这一点绝对没有疑问,哈波特与奥利威尔同意。 “那么,核心观念上的一致,为什么无法阻止不间断的冲突?”我问,奥利威尔在几个人中间穿插翻译。 哈波特说:“我经常反复对我的客人们强调的一点是,历史上所有重大的冲突,起源都是政治经济上的考虑,而不是信仰上的差异,更何况,”他面向我,“如你所指出,在最根本的信仰上,我们是没有分歧的。”他接下来援引历史事实来支持他的观点,说到底,他强调,犹太基督伊斯兰是兄弟间的关系。 哈波特的话告一段落,我接下来表示同意他的看法。我给奥利威尔讲了古兰经中的一段记载,上帝派天使携先知穆罕默德自麦加夜访耶路撒冷,在飞升晋见上帝之前,在耶路撒冷圣殿山下与耶稣相遇共同祈祷,足以证明伊斯兰对耶稣的尊重。 哈波特赞许地向我点头,显然他很高兴我至少了解一点伊斯兰文献。我们的讨论又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认真,坦率,直接了当。而后哈波特再次向我们表示歉意,到了他午后第二次祷告的时间,这时候我和奥利威尔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多么快。 哈波特跪地祈祷,我从侧背面望着他。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逆光之下,面部的剪影庄严肃穆。他对自身信仰学者式的认真态度令人敬佩,或许,是因为他的家族装载着太多历史的沧桑。 图书馆藏书保存在两间屋子里,哈波特取出一把牙刷形状的大钥匙,让我们自己打开屋门。我们只有两个人,他每次也只容许两个人同时在室内,以避免潮气的积累。正是由于沙漠的干燥气候,才使得这些文字珍品得以保存下来。 1400册图书文稿整齐堆放在木架上。看上去好像没有明确的索引,其实每一份索引都在哈波特心中。索引对参观者反正也没用,接触这些文件是不许可的。珍品中包括十一世纪写在羊皮上的古兰经残页,十四世纪埃及的天文观测资料,欣盖提繁荣时期的文字记录,年代久远的阿拉伯关于日食月食的手绘图形。 也许只有中国人才能欣赏阿拉伯文化的另外一个特征,那就是书法。哈波特收藏的古代手抄文稿,一丝不苟誊写工整,字体流畅笔走龙蛇,我惊讶阿拉伯书法的渊远流长。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国与阿拉伯的文字书写可以称为艺术,其它文字的书写当然也有好坏之分,但绝对称不上艺术。 时间不早了,我们起身告辞。哈波特说,临走前,请我们在留言簿上写几句话。我们跟随他走进东侧的一间小屋子,桌子上有几个厚厚的大本子。“噢,想起来了,你先来帮我翻译一个中文留言,真是不容易又来了一个中国人。”哈波特对我说。他在几本留言簿中搜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一本,指给我看其中一页。中间有一个两句话的留言果然是字体秀丽的中文,我看了看签名,访问者来自于中国湖北。 “沙漠绿洲,万物神授。”我把两句中文留言通过奥利威尔翻译给了哈波特,他在一个笔记本上作了记录,然后翻开一本新留言簿,递给我们。我想了想,在上面用中文写下我的留言:“丰富的知识,了不起的工作。”我把自己的两句话再次通过奥利威尔翻译给哈波特,他看上去很高兴。绿洲或许是神授,但眼前更为现实的,是他的家族世代相传收集保护历史文物的卓越工作。 分别前,哈波特紧紧握住我的手:“看得出来你是个喜欢走动的人。等下次你打算换地方的时候,欢迎你来毛里塔尼亚定居。” 我注视着他,回答:“谢谢你,先生,你的话我记下了。”
|
转自:http://www.cncn.com/article/83768/186阅读 |
游记文章由机器自动选取,来自其它网站,不代表票价网观点。 |
网友评论: |
共0篇回复 «上一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