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梦回云南（三）

5月11日（第六天）

07:15起床

08:45下中虎跳

下中虎跳的栈道是张老师一家自力修建的，耗时一年半。栈道倚着崖壁而建，布局相当合理，在地势险要处还添加了一些拉环绳索等人性化设计，给人以安全感；而沿途设置的许多供游人丢垃圾的竹筐，更充分显示了修建之人的用心。以私人之力修这么一条栈道，确实是项浩大的工程；张老师向每个使用栈道的游人收费10元。后来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看到当地政府新发的一份红头文件。文件指出张家的这种行为是违法的，要求停止收费，并限期拆除栈道。作为一名法律专业学生，我早就隐隐觉得张家这种自行收费行为的不妥；但客观上，在政府没有作为的情况下，私人出资修建并维护这条栈道的行为确实给游人带来了现实的便利，适当收取些费用似乎也并不为过。看来，张家应该与当地政府好好协商一下，找出一个合法合理双赢的方案来，而拆除栈道恐怕就不必了。

中虎跳的风光比上虎跳好多了。这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这条极富情趣的栈道：逶迤起伏、跌宕生姿，沿途有小溪瀑布可供欣赏，有亭台楼阁可供小憩，小径竹桥相映成趣，还有绳索钢丝让你体验四肢并用。这使得原本险要的地方，似乎都成了修建之人有意为之，让你感受惊险刺激的特殊设计。当然如果没有导游领路，走这段路恐怕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一路下到谷底。躺在江中滑不溜脚的巨石上抽根烟，任那飞溅的浪花打湿衣裳，胡乱地吟诵几句古诗词，感觉实在过瘾。在这山水天地之间，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那么放松和惬意。我想，虽然物质文明的高度发展使得我们对自然界的依赖有所减弱，但人类的动物本性决定了大自然将永远是我们的生命之源和快乐之源，它赋予我们无尽的爱和力量。

12:00回到张老师客栈

午饭，由于我在谷底买的一条稀罕江鱼的存在，而变得诱惑难挡。好几个朋友凑到我们桌上来喝鱼汤，大家喝酒聊天，畅谈旅途趣闻，异常开心。

饭后，峰决定同刚认识的上海女孩和广东男孩徒步去下虎跳，而我急着想回丽江，我们约好在丽江碰头。于是他们三个开始徒步，我则搭另两个上海朋友的车赶回丽江。

16:20回到丽江，回到悦来客栈

约了小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小城很小，小杨忙着跟遇到的每一个熟人打着招呼，我则独自在一旁贪婪地享受着这里慵懒的阳光，放松身心，一任思绪和心情飞翔。

晚饭吃的是小杨表姐极力推荐的罗非鱼火锅。一尝之下，果然味道大美，鱼肉又鲜又嫩，入口即化。小杨还要了两瓶小瓶装的白酒，一瓶是劲酒，另一瓶我记得好象叫小白，味道都很不错。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歌手抱着吉他挨着桌子献歌；觉得他们唱的不错，于是点了几首老歌。这顿饭以后，我觉得和小杨已经象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21:10－01:00正龙KTV唱歌

上次在“小巴黎”，大家围着桌子唱歌，由于没有歌词和伴奏，均感不够尽兴。有了这一节，晚饭后我就不停催促小杨找人去唱歌。我们很快约了七八个人来到正龙，据说这是丽江最好的KTV之一。由于大家在酒吧里都已认识，没有多少客套，大家很快就全情投入，尽力展示自己的歌喉。我感觉这里的音响设施与上海并没有太大差别，也有百威啤酒和薯片，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我真是颇为感慨：平生第一次来到万里之外的云南，没有感到任何初来乍到的拘谨和不适，反而总是遇到热情好客的地主、志趣相投的朋友。我想，也许是我和这块土地真的有缘吧。我真幸运。

5月12日（第七天）

07:00起床

08:30出发去香格里拉

坐在车上，看着身后的丽江古城越来越远，我的心中竟涌起莫名的惆怅和无尽的失落。

我想我是过于善感了。

13:00到达香格里拉（中甸）

香格里拉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浓浓的藏味让人感觉颇难亲近，就象这里骤降的气温一样。希尔顿曾在他的《失去的地平线》一书中，把这里描绘成永恒、和平、宁静的世外桃源。但许是我对藏文化知之甚少，许是我们停留时间太短，我始终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在“永胜饭店”放下行李，把带来的所有衣裤裹在身上后，我们出去吃饭。这是一家以酥油茶闻名的特色饭店，店很简陋，不过脚边的碳火盆让我感到温暖。我们点了干巴牛肉、奶渣、包子，还有热乎乎的酥油茶。这里的菜似乎也不能说是难吃，只是味道怪怪的，一时难以适应。饭后我们包车前往碧塔海。

打车的时候，好多司机都表示这条路难走，但我们并没有太在意。为了省钱，我们最终选择了一辆夏利。这是一辆已经跑了七个年头的夏利，司机姓刘，一个本分而热情的中年四川人，举家迁到这里已有近10个年头，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子。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烂的路，泥潭、陡坡、还有水深齐膝的小河几乎让我们寸步难行。我甚至想象巴黎至达喀尔汽车拉力赛也不过如此，至少人家的车子都是一流的。

在历经了无数次熄火和检修后，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而这时已是夕阳西下。不想又出状况。已经与我们混熟的老刘为了帮我们逃票，让我们绕开公园大门走小道，结果被逮个正着。四个藏族彪形大汉，一只大狼狗，一场硝烟弥漫的交涉，最终以罚款300元了事。

连遭挫折，同行三人都有些垂头丧气，而我这时反倒来了精神，觉得是次很特别的经历。从公园入口到里面有12公里的山路，然后还要走2200米的栈道；天上下着小雨，根根圆木铺就的栈道显得湿滑无比。一路上我不停地逗他们，终于使大家又有了笑声。不过当我们终于来到碧塔海的时候，大家都成了精疲力尽的落汤鸡。

“碧塔海”藏语的意思是“象牛毛毡一样柔软的海”，是藏族人民心中的“神山圣水”。碧塔海其实并非真正的海，而是一个高原湖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碧塔海镶嵌其中显得恬静安谧。由于天色已晚，又下着雨，没有其他游客，此时的碧塔海更显露出一种不易亲近的冷俊之美。可惜我们时间不够了，在匆匆划船绕了湖心岛一圈后，就踏上了归程。

天黑加上下雨，可以想象，我们的归途变得更加艰难。车子出故障的间隔越来越短，而我们的紧张情绪则渐浓。这里是藏民区，我们不知道他们友善与否；谁都无法预料一旦抛锚在这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究竟会有多大的危险。庆幸的是，老刘的驾驶技术、修车技术和我们的运气都还算好，晚上11点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城内；而这时的老刘夫妇和夏利车都已是浑身泥浆，狼狈不堪。

为了表示庆祝和感谢，我请老刘夫妇吃了顿当地很正宗的四川火锅，既是晚饭，也是宵夜。他们一再对我表示感谢。经过这次共“患难”，我对他们有了更多的了解。在他们身上，我能强烈感受到一些可贵的品质：朴实善良，不善言辞但知恩图报，有顽强的生命力，乐观向上。而当我第二天看到他们租赁的住了8个年头的四面漏风的铁皮搭建的所谓家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直接了。

5月13日（第八天）

07:15起床

08:20－09:20游松赞林寺

松赞林寺位于县城北面的佛屏山下，为五世达赖奏请康熙皇帝于公元1679年敕建的著名喇嘛庙。寺庙依山而建，房屋层叠而上，布局仿似西藏的布达拉宫，素有小布达拉宫之称。不过我觉得它与印象中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实在相去甚远，显得那样破旧不堪。

09:30前往德钦

由于老刘很想做我们这趟包车生意，所以虽然峰多次对车况表示了担忧，我还是做工作尽力达成了这笔交易，只是再三叮嘱老刘要对车进行彻底检修。

但是车子还是一再地出问题。老刘使尽浑身解数，将车开到了奔子栏镇。香格里拉距德钦约200公里车程，而到奔子栏刚好是一半的行程。峰的耐心到了尽头。在小镇修理厂，我咨询了所有的师傅，每个人都认真地告诉我，这车肯定跑不到德钦；我决定换车。当我心情复杂地告诉老刘我的决定时，他表示了理解，并且一再自责。后来的情形证明我们这个痛苦的决定还是极其正确和果断的。

宫亭（悦来客栈同住的朋友）他们的面包车刚好在这里小憩，车上又刚好还有两个空位，于是我们决定搭他们的车。大家异地重逢，都很高兴。

离开奔子栏，我们的车开始沿着盘山公路蜿蜒上山。在大段的上坡路中，车子显示了强劲的动力。路越来越难走，到了半山腰，已经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天空中也开始下雨，而且雨越下越大。从车中望出去，云雾弥漫，隐约的山、苍翠的树和简约的石板路构成一幅极其生动的水墨山水画，实在是美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已没有了雨，却似乎有雪珠敲打在车窗上。果然，一会儿窗外已是白絮飘飞，路旁的山坡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积雪。大家开始兴奋起来，纷纷要求下车拍照，司机师傅愉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下了车，我们才感觉到这里的温度已经很低，风裹着雪一个劲地往脖子里钻。但我们已完全顾不上，因为这里的雪景比起刚才的雨景似乎更为迷人。在大片的积雪之间，是挺拔玉立的苍松翠柏，更为叫绝的是漫山遍野傲然盛开的杜鹃，红的，黄的，紫的，团团簇簇，散发着盎然的生机。我们委实惊叹于它的美，一任手中相机快门几致失控，司机师傅催促再三我们才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当我们还在回味的时候，新的更大的激动已经不期而至。感觉上只是车子不经意地转过几个山坳，突然间眼前已换了天地。铺天盖地的雪覆盖了一切，没有树、没有杜鹃花、甚至连路都没有了，苍穹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地图上这里被称为白马雪山，但很多当地人还是习惯称它为白茫雪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一幅壮观的景象，我只记得一阵欢呼声中，我们都奔下了车。地上的积雪有一尺来厚，一踩一个深坑，而天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风很大，地很滑。但我们已经全然顾不上了；我们只想撒开腿跑一跑，揉团雪扔一扔，尽情享受在雪地里撒野的快感。记忆又回到了初二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那是一堂班主任陈老师的语文课，那天下了多年不遇的一场大雪。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窗外就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而此时语文课才上了不到三分之一。江南的冬天雪不多，所以那样的一场大雪对我们这群孩子实在意义非凡。看出我们心思已不在课堂的班主任作出了一个会令我记忆一辈子的举动：他中止了他的讲课，然后微笑着宣布大家可以自由地出去打雪仗。我记得当时我们也是在一阵欢呼声中冲了出去，在全校同学嫉妒的眼神中，尽情地在雪地里撒野，一直玩到天黑，我们甚至把班长的眼镜也给打坏了。那是整个学生时代最激动人心的回忆之一。

下午五点半左右，我们终于来到目的地德钦的飞来寺。一路上无穷的美景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现在回头想想，其实过雪山的路很是危险，当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同时也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及时换车，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飞来寺是个不大的寺庙，平时香火并不旺，只有一个喇嘛僧住在里面。我们去的时候，他刚好走开了，让我们吃了个闭门羹。飞来寺是观赏梅里雪山的极佳位置，所以这里逐渐形成一个小村落，有几家客栈。我们选择在“梅里雪山山庄”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去看梅里雪山。但是能不能看到梅里雪山，我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据说这里已经一连下了三天的雨，谁都说不准它还会下多久，而雨天是看不到梅里雪山的。

晚饭过后，闲来无事，大家聚在屋里围炉烤火。面目慈祥的藏族阿婆拿出梅里雪山的精美画册给我们看，并给大家讲述关于梅里雪山的种种传说。据说，梅里雪山是藏民心中八大神山之首，多数时候笼罩在云雾之中，显得朦胧神秘；虽然海拔并不算太高（最高峰卡瓦格博峰，海拔6740米），但至今仍是处女峰。九十年代初期，中日联合登山队在离登顶只有200米的地方突遇雪崩，无一幸存，更增添了雪山的神秘色彩。再看画册上美仑美幻的梅里雪山，实在令人感慨。阿婆还给我们讲述了藏民们在雪地里徒步月余，去布达拉宫朝圣的事；语调平稳、娓娓道来，但其艰险却令我们为之动容，也令我们对自己以前所谓的徒步汗颜不已。此刻，屋外是寒风凛冽、大雨倾盆，屋内却是暖意洋洋，炉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很让人怀念的一天。

5月14日（第九天）

05: 50起床

一大早我就起来了，怀着忐忑的心情跑出去看天。简直是糟透了：天是灰蒙蒙的，一点雪山的影子也看不见，天地间只剩下如注的大雨无情地侵蚀着我的希望。也许，我们与梅里雪山的缘分还不够，也许，这是梅里雪山约我们再来的一种特别的方式。

考虑到行期问题，我们决定不再等，立即返程。我们叫了辆车来到德钦汽车站，买了当天最早的一班到中甸的车票。08: 30，我们的大巴车准时出发。与来时一样，一路上时而大雪漫天，时而大雨倾盆，还遭遇小规模塌方阻路，路非常难走。紧赶慢赶，总算在下午三点一刻平安回到了中甸；而更令我们欣喜的是，买到了一班四点回丽江的车。当晚就能回到丽江，我们实在太幸福了。

16:00车子出发，前往丽江

离开中甸的时候，天上下着雨，道路泥泞，山路颠簸，车子开得异常缓慢。我在心里不停地埋怨司机，恨不得插上翅膀自己飞回去。我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随着丽江的一点点临近，我迫切而兴奋的心情愈发不可遏止，而奔波一天的疲劳则荡然无存。快到丽江的时候，天已完全放晴，心情也大好，路旁盛开的野花和忙碌的蜜蜂都能听见我的傻笑。

20:00回到丽江

也许是过于兴奋了，也许是上天故意要跟我开个小小的玩笑，回到客栈准备洗澡的我突然发觉装有自己全部衣物家当的行李包遗忘在了长途汽车上。我沮丧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表，不是担心找不回包，而是担心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因为我早已约好了小杨他们在小巴黎碰面。果然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甚至找了110帮忙，才将包找回。

22:30匆匆赶到小巴黎

小杨、叶子他们都在，备好了酒欢迎我的归来。面对他们烛光下的笑脸，我竟一时无语，只是一个劲地喝酒。整个晚上我都言语不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还心急火燎地往这里赶，满心的欢喜，此刻却突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