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萨到林芝，得顺着川藏公路往东走400多公里。沿途海拔逐渐下降，山色由红转绿，变得滋润、漂亮，人的心境也随之清新明朗，刚下飞机时那一点压抑与恐惧荡然无存。可见西藏并不都是神秘荒凉的，只要有树的地方，就能找到仙境般的感觉。
翻过米拉山，进入被称为西藏江南的林芝地区，大气含氧量在绿色林海和雪水调节下，会明显增多。这对刚从岭南进藏的我们，无疑是个缓冲。难怪有人说，飞抵海拔3700多米的拉萨最好别停留，先到海拔3000米以下的林芝呆几天，适应高原环境再返回拉萨、日喀则、那曲、阿里等地区，不会有大问题。米拉山是川藏线必经之路，无论乘车、步行，都得跨越这道天然屏障，接受这一考验。
川藏公路在米拉山两侧，分别划出一条斜斜向上的横线，线的交汇点便是有名的米拉山口。山口海拔5013.25米，比起青藏高原上七八千米的高峰来，顶多算个小弟弟，但它是目前我所到达的最高处。想想广东第一高峰石坑崆海拔不过1902米，我曾先后3次上去，已经颇有“一览众山小”的豪迈，这回能第3次翻越米拉山，不是更具“趾高气扬”的底蕴了么？
可惜站在米拉山口，趾抬不高、气也扬不起来，因为缺氧，反而令人脚步轻浮、气喘吁吁。我们停车照相之际，一位女医生脸色突变，晕了过去。大家顾不上细细观看风景，顾不上在“雪域之舟”牦牛石像旁留影，更没时间往玛尼杆系经幡，便急忙给她吸氧。车子加快速度下山，直到进入海拔4000多米的邦杰塘草原，她才恢复过来。俗话说“欺山莫欺水”，山虽险峻，人在其中毕竟脚踏实地，有依有靠；水则深浅变幻，漩涡暗流，只要水深超过人的身高，就有遇溺的危险。但西藏的山，却是万万不能欺负的，高寒缺氧自不待言，雪崩、塌方、流石流……都不是人的智力、体力所能抵御。而且青藏高原地质发育不成熟，变幻无常，又是世界屋脊，在不大坚固的“屋脊”上行走，危险倍增。据说有位新兵写信告诉远在家乡的娘亲，自己站岗的位置是被称作“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娘听了焦急万分，央人回信叮嘱儿子：可别不小心摔下房来！西藏的山尤其是雪峰，因其高而雄伟险峻、纯而冰清玉洁，总有一种令人情不自禁地要跪地朝圣的诱惑力。米拉山口飘扬着的五色经幡，就是人们留下的对神山的敬仰和祈祷。
米拉山又是拉萨市与林芝地区的分水岭，西为拉萨，东属林芝。既是“分水”，发源于山两边的河流自然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待日后注入大海，河水才有汇聚之机。米拉山的河却非如此。从米拉山流出两条河，一条是拉萨河，一路往西经过拉萨，在曲水县注入雅鲁藏布；一条是尼洋河，一路往东流向林芝，在林芝县注入雅鲁藏布。山的两边，两个方向，不同的河水在雅鲁藏布又汇聚在一起，可谓殊途同归。恕我孤陋寡闻，这样的汇聚恐怕世界上也是少见的。一如人生走着不同的路，有时会不经意地相聚于某处，其中有无规律可循，难以捉摸。我在米拉山口，摄下了尼洋河源头的涓涓细流。她是大山环抱着的温柔少女，向东奔流数百公里，包容了沿途的雪水、泉水、雨水后，就成为波涛汹涌的母亲；川藏公路则像一个钟情的小伙，与她形影不离，伴随她走完从米拉山到林芝的征程。我们也伴随她走一次，一直送她走进雅鲁藏布。
山麓的邦杰塘草原，如茵绿草衬托着黑黑的藏式毡房，周围有牦牛和羊群悠闲觅食，环境十分恬静安祥。远远地，一位藏族姑娘向公路走过来，褚色藏袍、乌黑头发，脸上印着鲜明的高原红。看到我们把照相机镜头对准她的家园，姑娘露出惊喜的神色，大方地答应与我们一起合影留念。蓦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身影——莫非她就是去年我在邦杰塘匆匆而过赶往拉萨时，遇见的那位放牦牛的“波姆”（藏语：姑娘）？她不是每天都放牧着“雪域之舟”，迎来米拉山朝阳、送走米拉山晚霞的么？今天可是她休息，知道有客自远方来，早早守候在家园？我该叫她格桑，还是卓玛？正犹豫间，一个模样像她小弟弟的男孩也来到身旁，我们仨迅即被定格在数码相机中……
纯朴的姑娘，纯朴的男孩，透过被高原阳光晒得黑亮的皮肤，我看到了姐弟俩洁净的心。他们伴着牛羊，在草原上度过孤独的童年，没有浪漫，也不多彩。什么时候，能与城里的孩子拥有共同的火样年华，他们就会告别贫困，走进幸福安康的生活。那时的米拉山将不再苍凉，邦杰塘草原也不再寂寥了。
我用真心祝福这对姐弟“扎西德勒”，挥挥手，又上征途。前面是工布江达，阿沛•阿旺晋美的家乡，也是我曾经驻足的地方。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成集子的篇章可以到博客http://tiansang.bluezone.cn/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