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心中有路——向着墨脱》(四十八)哲保

在我认识的西藏林芝地区藏族干部中，哲保是长得最英俊的一个。
没见他以前，地区旅游局副局长旦增拉姆就多次提起，哲保是她的同学，很优秀，而且乐于助人。在杭州读书时，一天晚上出外活动迷了路，有个女同学走不动了，哲保便背着她，天亮才找到学校。
的确，哲保壮实得就像青藏高原上的牦牛，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他的老家在察隅县最偏远的察瓦龙乡，那里靠近云南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历史上曾因是滇藏茶马古道必经之地而名声鹊起，后来古道被废弃才复归沉寂。从察隅县城竹瓦根镇到察瓦龙乡，直线距离仅100多公里，却不通公路，步行要8天、翻越4座大山；或者乘汽车往北，走昌都地区的然乌、八宿、左贡、芒康等地，跨过怒江、澜沧江进入云南，经迪庆、丽江、大理、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再渡过澜沧江到贡山，方能到达，这一圈绕下来也得五六天。在交通条件如此恶劣的横断山深处长大，没有牦牛一样的毅力和坚忍，哲保怎么能走出来融入山外的世界！
哲保自1992年至今，一直在墨脱县公安局工作。15年基层公安岗位和边境斗争的摸爬滚打，使他成长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练就一身处置各种复杂情况的本领，也铸成了刻苦耐劳、踏实肯干的优秀品格。常人对墨脱的路、墨脱的艰苦闻之色变，广东援藏干部许晓珠两年多在这条天路上走了11个来回，已令我赞叹不绝，哲保走过多少趟？
“100来趟吧！”哲保轻松地回答。
我的天！15年，100多次进出墨脱。且不说每次来回二百六七十公里，总共3万公里的路大部分要靠双脚去丈量；光是雪崩、泥石流、飞石、旱蚂蟥等种种威胁，就可以使懦弱者精神崩溃，裹足不前。每一趟都有生死考验在路上等着，只是哲保已经习以为常，早不当一回事了。这头“高原牦牛”确有过人之处，他把牦牛的倔劲和韧劲都用在工作里，却不张扬。就像墨脱路上常见的铃铛花，与寒风雪雨为伴，无论是否有人知道，一样地绽放。墨脱太偏远，又没通邮，墨脱的干部在艰苦绝伦的环境中为祖国作了那么多贡献，却鲜为人知。领导机关和新闻媒介真应把关注的目光，经常投向这些默默无闻的英雄。
哲保走过100多趟墨脱路，不少是为了护送上级领导或专家学者的。我们广东省送医送药爱心队这次深入墨脱，也由墨脱县公安干警和交通局工作人员“保驾护航”。哲保不仅陪我们从墨脱县城东波镇走到波密县城扎木镇，还一起来察隅，看样子是要“送佛送到西”，一直送我们离开墨脱和察隅县界，否则他放心不下。
我与哲保说话不多，路上也没有机会深谈。第一次见他，是在墨脱县城陪林芝地委常务副书记李庆雄到县公安局慰问干警，那时他正组织局机关工作人员列队欢迎，一身水蓝色警服加上一级警督的肩章，衬托着英俊的脸，显得特别威武。“标准的公安干警形象！”我不禁暗暗赞叹。旦增拉姆在旁边听到，也搭嘴过来说，怎么样，我的同学还可以吧？及至进了屋，他在简陋的办公室里介绍墨脱公安工作情况，话音干脆、思路清晰，更给人一种扎实、内行的印象。边境公安工作要比内地艰苦得多，外御敌对势力，内保治安稳定，任务复杂繁重；加上县乡之间没有公路，群众居住分散，干警长年奔忙在崇山峻岭、热带森林中，化解矛盾，抢险救人，必须具备铁一样的意志和无私奉献的精神。进墨脱时，我就目睹和亲身体验过墨脱公安干警冒着飞石滚落危险排除塌方、抢通道路的壮举，越是艰险困难，他们越是冲在前面。有人说，在墨脱躺着也是奉献。我看光是哲保和训练有素的公安干警，已够我们认真学一辈子。
到了察隅，他依然话不多，只是不时出现在我和庆雄书记的身旁，与察隅公安干警一起，继续为我们一行的安全操心。拉姆和他自学校毕业分手，一个在波密和地区、一个在墨脱，见次面不容易；后来两人又各有自己的家庭，同学间相聚更难。就让他们多聊一会儿吧，拉姆有点心事，说不定老同学能够帮助化解一番呢。
从察隅县城赶往下察隅镇途中，我终于抓到机会，与哲保在边防军人凿石而成的“永远忠于毛主席”标语前，合影了一张照片。虽然不是在墨脱，也是在哲保的家乡合影留念，这张唯一的照片特别珍贵。人一辈子下来，有些地方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到过；就算某日再来，也不一定与原同行者一道，而且时过境迁，前后两张照片难以一致。倘若在外地、在广东，我倒相信有与哲保再见的日子，那时回忆墨脱、察隅的往事，就更有韵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