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暖冬——漫步福建

北京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对这样的雪，我已盼了好几年，因为近年来北京的冬季实在是没有一次像样的降雪。

然而大雪来了，带来的却只有少见的严寒和生活中的诸多不便。

所以想象永远比现实美好的多，即使对于我这样一个一贯的悲观主义者来说也是如此。

天气冷了，我就很想找个气候温暖、风景绮丽的地方，度过一个悠然的假期。选来选去，首先圈定了柬埔寨，这是我多年以来心目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目的地。

事无巨细的计划拟了好几页纸，我差点把美元都换了，才发现毛毛的护照有效期不足了，无法在预定的时间内办完签证，于是柬埔寨和吴哥窟便在瞬间随风飘走，灰飞烟灭了。

如果柬埔寨不可以，那剩下的要求仅是只要温暖就可以，福建就这样成了我们不得已的目标。

希望越小，失望越小——我们的行程在种种不得已之后，竟然还真的收获了不少惊喜。

失眠

或许太久没有长线旅行了，在福建的最初几日，我总是失眠。

沿途并没有太多激动人心的风景，我也不再是多年前那个随时准备背起行囊出发的志在四方的年轻人。

与失之交臂的辉煌吴哥相比，闽南之行只是一次平淡的、闲散的度假。我只需要温润的风，就够了，有什么理由失眠呢？

然而，我却仍是失眠。

在厦门国际青年旅馆，枕畔那一丝些微的潺潺水声，扰得我整夜无眠；

在塔下，一个分明无比静谧的小山村，不知为何我还是久久不能入睡；

在初溪，我终于享受到了一夜无梦的酣睡，然而凌晨四点就被鸡犬之声吵醒了。

所以我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荡在闽西的山水农舍之间，直至再次返回厦门的时候。

原来我也还是个传统的城市动物，骨子里并没有长着迁徙的翅膀。

赴约土楼

多年前在广州居住的时候，我已与土楼有过约定了。

想来那时才是去闽西最好的时候，事实上来这里的游客中广东人也确实是最多的。

土楼，是客家人极富地方特色的特殊民居形态。一个家族几十上百户家庭居住在合围的一栋楼中，各家门户均向内侧开，而土楼外侧通常除了大门以外，连窗都没有，只设少数瞭望孔。形象的讲，就是把极长的连排别墅首围相接，连成一圈。

很明显，如此大费周章的建设合围形民居，一定是出于将家族的团结与安全放在首位的原因才能成立的。

散落在闽西的无数土楼建筑，数百年来所抵御的首要目标，是匪患。

高筑墙，广积粮，是客家人在乱世中唯一可以保护同宗的方法。

土楼在闽西乡间分布甚广，为人所熟知的“景区”，多分布在南靖、永定、华安三县。

我们取道南靖，进而往返永定，而放弃了华安县。只是后来听摩托车司机说华安县有个“鳄鱼”楼，内部结构精巧，雕梁画栋大有可观，觉得多少有些可惜。待回到北京查了查资料才知，这“鳄鱼”楼其实叫做“二宜”楼，原本我还以为这楼的外形是与鳄鱼有什么相似呢，真是难为了听不懂闽普的我们。

长途汽车进入南靖地界，就已经能够看到不少村庄有零星的土楼出现了，平日里看惯了砖瓦民居，那飞入眼帘的动辄拔地而起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还真有些壮观。

土楼之旅的第一个落脚点在塔下，一个传说中小桥流水的世外村庄。

小桥有，流水也有，只是水色混黄，村里到处尘土飞扬，繁杂不堪。

原来我们来的不巧，塔下正在施工，重铺路面。

听说游人都爱富有文化味的石板路，塔下人正忙着拆水泥铺青石，于是我便不幸的看到了与别人眼中完全不同的塔下。

还好塔下只是个落脚点，田螺坑才是这一线的重点。

提起田螺坑，就必须要提起那个俗透了的名字“四菜一汤”——田螺坑著名的四座圆楼与一座方楼。

听说当地饭馆也会极力向游客推荐“四菜一汤”，当然，这一套饭菜下来钞票是需要不少的。

田螺坑门票在2009年刚刚从50元上调到了100元，这便是申报世遗带来的好处。祖辈居住的房子不知成了谁的“遗产”，就忽然值钱了，只是村民倒并未陡然而富，生活也还是照旧，只留下不情不愿不敢不甘的低声抱怨，留在酒足饭饱之后说给我这个外来人听。

田螺坑申遗的路程是有故事的，村民与镇政府之间围绕申遗的斗争才刚刚停歇了没有多久。

无非还是利益这东西，如此而已，小时候熟读的课文怎么说的来者？谁的利益高于一切？我忘了。

我们没吃四菜一汤，在田螺坑一个普通农户跟着人家吃的青菜煮肥肉，还有掺了白酒的糯米酒，一样的满足。

这户人家是我们临时雇的小导游的家，小伙子带我走小路绕开售票处，一路机械的背诵着每一栋土楼的建造年代，除此之外便再说不出子丑寅卯了。

借着酒力，我在夜色中登上了观景台，俯瞰艳丽灯光照射下的土楼，亦不能免俗的摆开三脚架认真的拍摄着，全然不顾微微的雨丝渐渐沾湿我的肩头。

次日，我和毛毛乘坐一台摩托车从南靖转入永定县境内。

摩托车或许是这里最为便利和便宜的交通工具了，然而一路60公里的颠簸之下，我背包的双肩也真着实酸痛。

摩托司机问起我在北京每天上班有多远，我如实回答35公里，他说那都可以到另外的一个县城了，好辛苦。

各有各的辛苦吧，无非都是为了生活奔波，于是在与司机分手他想多要10块钱车费的时候，我也未多坚持。

永定有两座土楼据说是不得不看的，一是号称土楼之王的承启楼，一是号称土楼王子的振成楼，听上去这两座楼似乎还有血缘关系。

承启楼位于高北村，非常值得游览，是一座圆环套圆环的超大型土楼建筑，《无极》来这里拍外景的话陈老师用于特效的费用基本上就省了。除了承启楼，高北村还有另外几座知名的土楼，也很值得一观，比如经历了近600年风雨沧桑的五云楼。

振成楼给我的印象就非常一般了，因楼内处处都已变成商铺。商业中心谁没见过，即使这商业中心是圆形的也无甚意趣。但振成楼所在的洪坑村倒是给了我不少意外之喜，这村庄除了村口的振成楼一带繁华喧闹，后面村子中心却是巷子幽深，乡韵十足，土楼也异常密集，其中一个我已忘记名字的方楼内部装饰极为精致，显然是大户乡绅所建，我看观赏价值不亚于振成楼。那些雕着精细花纹的木椽与窗棂，慢慢爬上中堂青石地面的苔藓，懒散蜷缩在门口晒太阳的温驯的狗，仿如悠长岁月流逝后遗失的依稀碎片，纷纷散落在我的镜头之中。

颠簸到傍晚，我们终于赶到了初溪，一个非常舒适、安静的村庄。

村子建在高坡之上，一条清澈的溪水自村旁顺山势淌过，我们就住在最接近溪流这一侧的庚庆楼——一座古老的圆楼中。

在我的旅行计划中，在圆楼中住一晚，体验真正的土楼生活是很有必要的一项安排。

正因如此，才有了之前所说凌晨四点便被犬吠鸡鸣吵醒的情形。土楼各居室之间基本没有任何隔音效果可言，我想住在这里的家庭即使刻意压低声音吵个架也会迅速招来组团劝架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所以说土楼的生活一定是对家庭和睦有帮助的。

在旅行途中早起是一定会有收获的，初溪之晨，我闲坐在观景台上看着冬日的暖阳为那些错落有致分布在对面山坡的各式土楼一一染上金色的妆容，这短短的美好经历为我们的闽西土楼之行留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鹭岛过客

本来这一节的标题打算定为“吃在厦门”的，因为在厦门的时间除了吃以外我们真没干什么别的事。

厦门大学因H1N1而在各校门严查学生证，我们没能进入。

原定骑行环岛路的日子起了大风，只得乘公交车匆匆一瞥。

大概除了以上两样，剩下的也只有吃了。

厦门人还真的是有口福，鹭岛有不少小吃称得上味道宜人价格便宜，我们在夜色中乘公交车走遍大街小巷，寻找美味的过程还是很值得纪念的，因为我从未如此把尝尽当地小吃当作旅行的主题来认真规划过，这次，当然算是不得已。

各路小吃中，不得不提的有两样：一是中山公园西门的土笋冻，确实食材独特、口味上佳，不过价格实在是很贵；二是鼓浪屿麻糍，唯一一处被景区管理处允许在鼓浪屿岛上占路经营的摊位，每逢节假日这摊位前总是围着好几层慕名的游客，不过我个人更喜欢中山路的另一处卖麻糍的小店，做出的麻糍口感似乎更好。

另外的一点点惊喜，来自在南普陀度过的那个上午。

这座位于厦大西门的古寺在我看来性价比超高。华南百姓信佛者极众，所以这里的宗教氛围很纯粹，寺庙就是寺庙，僧人就是僧人，信徒就是信徒，我们在这里还见识了一场为会员举办的隆重法会，与之相比，两年前我所游历的河南省嵩山少林有限责任公司大概已经没有几名会念经的和尚了吧。

颓废之美

鼓浪屿早已没有真正的琴声了，只是部分景点通过扩音器播放着一些钢琴曲作为背景。

即使没了琴声，这岛还是美，尤其对于来自北方苦寒之地的我们，那小岛上处处遮天蔽日的古老榕树，和在这冬季依然盛开的鲜花，还有那温润并掺杂着青草芳香的空气，已足够我们流连往返了。

于是我们踏遍了这个美丽的小岛，从码头到繁华闹市，从闹市到偏僻街巷，从街巷到葱郁的花园，从花园到阳光沙滩，到日光岩，到教堂，到博物馆......直到走累了，再也走不动了，就在临街的铺子里随便吃一碗鱼丸，然后接着走。

看来有还是要有对比才有美，若不是这个季节来到鼓浪屿，或许还不懂得这岛的美丽。

最美的是岛上的建筑，那些各式各样的别墅洋房，有庄园级别的豪华大宅，也有依然生活着普通百姓的市井小院，无论简或奢，这些房子折射着关于每一代人的历史，关于鼓浪屿的历史。

闲逛在鼓浪屿的巷子中，常有引人瞩目的老宅迎面而来，我认为这是在岛上对游人来说最为有趣的感受。

很多百年老宅荒芜已久，原本坚固的建筑已沦为危房，原本奢侈的庭院已野草丛生，藤蔓沿着那些曾经精致的石阶、窗台、栅栏自由伸展，把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情怀掩盖在一片浓重的绿色中，而留下了无限颓废的美——在我印象中，这几乎就是鼓浪屿的全部。

颓废的也不仅是建筑，鼓浪屿曾有过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方式同样在时光的流逝中褪去了色彩。

来厦门之前，我曾经有一个似乎浪漫的想象：如能在鼓浪屿拥有一栋别墅，常住岛上，终日与花草相伴，与碧海相邻，该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

可事实上，鼓浪屿真不是一个适合定居的地方。

鼓浪屿的原住民，不少都在厦门市区工作，很多人厌倦了每天往返的生活，都在市区买了新房搬了出去。于是逐渐的，鼓浪屿的居民除了生意人，就只剩下老人了。一旦入夜，这里便成为一座全无声息的孤岛，而每逢假日，却又是满街摩肩擦踵、操着各地口音的观光客，这动静之间，教人如何能够适应？

岛上没有任何形式的交通工具（包括自行车），岛上没有正规的超市卖场，岛上与厦门的往来只能通过轮渡实现，这些也确是极现实的困境，所以梦想也只能止步于梦想。

来到鼓浪屿之前的几日，我们在闽西逛土楼的时候，曾在一处土楼中见到这户人家挂了满墙的老照片，其中有一张黑白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年轻姑娘实在出落得异常美丽，明眸皓齿之间流露出大家闺秀的书卷气。主人家介绍说照片上的人是本家宗亲，年轻时已定居美国，近几年来往并不多，算到如今，她也该有近60岁的年纪了。

数十载的寒来暑往之后，青春早已不在，而青春的美好，却穿透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斑驳的画面上。

我想说的是，鼓浪屿带给我的正是相似的感觉。

TIPS：

1、雇摩托车游历土楼最为便利，每车可以乘两人，摊下来不算贵了。

2、从性价比角度看，土楼门票很贵、极贵、浑不讲理的贵。要是打算在永定、南靖两县走六七个村子，门票预算很容易超过400每人。所以要有选择、有节制。另外我走过的几个“景点”中，除了初溪的售票处是拦路而建，无法可想之外，其他村庄都可给本村村民一些小费，请人家带你走小路进村，这方面熟悉当地情况的摩的司机帮的上忙。不过村民们为带游客逃票的事也经常与景区保安发生冲突，到底买票还是逃票？这是个问题，自己选择。

3、费用方面给个简单的参考，我们两人在福建游荡6日的全部必要费用是2031元（从到达厦门机场，到离开时回到厦门机场），其中各种门票费用为386元，包含雇摩的在内的全部交通费用为39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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