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东南亚西贡之行（一）－湄公河

天地间挥洒一湄公河
十一月阳光 2004/2/16

木船在湄公河面稳稳的顺行。突突突的马达声和河畔时常经过的有品牌设计条幅的水上加油站暗示出当下时间已经是新的21世纪电气燃气煤气时代。若非如此，天云树岸，便恍惚依然是流淌千万年的那一个。天蓝无边。几朵白云随心所随欲的在其中飘着，散漫，温柔，舒卷，和着浑身劲往前奔的河水似乎恰巧天生一对，上下相瞻，刚柔互济。

湄公河从喜玛拉雅山南麓冰雪融水开始一点点攒着力量，从中国发源，经了泰国或柬埔寨，抵达越南南部时便表现得格外沉着、意蕴，河流的力量在刻意的收敛中张驰，既非清澈明净，亦非万马齐喑，只是浅浅的浑浊，低低的吟唱，经流沿岸途中卷出兜兜荒草，与水同行。

分明是目力所及处两岸横竖生长着荒树杂草，偏偏感觉到河面宽阔无边，思来是斜坐船头甲板视线低平的缘故。掌船姑娘眉目修长俊朗，过膝的蓝布长衫，河风撩起下襟显出秀美的腰际，尖角的竹笠，爽朗的笑，用停顿音十分明显的越南语和带队的导游铿铿锵锵的聊着，大概是商量下一站到哪里停靠。女人浑身散发出的妩媚与柔软背后，分明有些硬朗与坚毅的影子，如同现在的天水云。

我们抵达西贡第五天，大年初二。正午，阳光晴好，空气新鲜，有青草树与河水原生的香味，湄公河。

虽然有梁家辉版电影[情人]镜头里浑黄、焦浊的湄公河作参照，可到达之前依然对这条孕育了[情人]的河充满了小资般的梦想，想念中已将种种非美的、非浪漫的、非利于爱情疯长的种种要素自然的剔除开去。
七天前，脑中意念飘飞，想象着这是一条极亲切的河，如古城丽江小溪，绕着矮矮三层楼风情十足的宅子淌开去，可任凭人赤手赤足亲近嬉戏；又或许是一条极浪漫的河，如巴黎塞纳，满河荡漾着星光与灯光，光荣与爱情。再小资些呢，半夜醒来，窗外河边依然有亮灯的咖啡馆，便可睡眼腥松的拖上绣花拖鞋，拖着爱人的手，一步一步迈过，任睡意与夜色在咖啡壶中升腾弥漫出的浓郁香与气中散去，万籁无声，唯缓流的河水，低低的呢喃细语……
由此，看出女人的痴与妄想来。以上之意念大抵皆因[情人]之故，因“情”字便思骛八极。还是因了“湄公河”的那个“湄”字，修眉为湄，媚艳亦湄，一个女人味十足的汉字足以令人心襟摇动，极尽想象之能事。

一切的想念全成误会，湄公河今日便横亘在眼前。在流淌了中国时代、法国时代、美国时代、越共时代后，湄公河依然如千百年一直着的那般。这条越南的母亲河，在形形色色的人种和文化来复去中并未褪去自身的姿彩：无论大中华明清皇帝的钟鼎大典、法兰西拿破仑的雄狮气概、美利坚白宫的世界一统、乃至改革开放前越共红蓝赤旗，无论人种是白是黄，都未能过多改变这条河与河畔人民的原生态与绵延气，质朴，醇厚，奔流，依然保持着千百年来母亲的力量，坚强、不屈、生生不息。

与河并不陌生。人自成人日开始，便与河与水千丝万缕，纠葛不清。除去可饮、可清之功用而外，因流动而生恒持心，因暴虐而生敬畏心，因柔缓而亲近心。这河流的自然之常中孕生万般人情。天法道，道法自然。星移斗转，逝者如斯。本人亦曾经与眷在长江、珠江、松花江以及诸多条支流中搭乘大小船只紧紧慢慢的行驶过，竟没有过现在这一瞬间突然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原始与清醇体验，被击中般。

在蒸蒸日上的中国，人与河的交锋中可畏占尽上风。每一条河竟是满溢人工痕迹。修坝绪水者，排油清污者，现今初初觉醒的植树、清污等等。洪灾因人，抗洪亦在人，一切的天灾皆成人祸。感觉如同西游记中师徒一众进了妖儿地界，本来清心修行的妖儿便闻得周遭都是人的味道，怎的浑身不仔细周全。

今天的湄公河呢，依然人迹不露，现代化痕迹更微不足道。旅伴红十字会的越南阿姨一口流利的英语，WORK FOR CHILDREN、FLOOD ECT。在汛期，河水自然肆虐暴戾，野流狂奔。便是洪水，也是自古如此的原生态。河畔无人居住，也见不到千万民众流离失所沿街乞讨的境况。堤坝是自然植被形成的，植被之外是万顷良田，万古同一。

终是明白为何见了湄公河，虽与想念中炯异却竟触动了心灵最深处一种彻头彻尾的失落。船行平缓，河水伸手可及，当清时清，当浊时浊，当急时急，当缓时缓，与天为伴，与树为邻，与人平和。远古天地长袖善舞，在人间演出无数山川秀美，世情绵延。不成想一名中国女子，在今天，2004年月1月某日，竟在湄公河木船在河上行行中琢磨出些地挥洒的本意来。

只是及明日，全球以物质商品济为先锋的现代化发展列车挟着摧毁的力量轰隆隆驶来，湄公河将如何。也许千万年原生态的，在此后的几十年全然改变，古今不再同水亦不再同月，未为可知。念及此，心有所噤，便迅速约束了思维。

其时已然弃船上岸。下午四五点钟，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