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天安门情结

天安门情结

过年了，从南方过来的母亲提出要去天安门看看。丈夫体恤地笑笑，主动说他带孩子，让我陪母亲去走走。而我却有些游移，大冬天去逛天安门，显然动力不足。可看见母亲坚持的样子，丈夫宽厚的表情，也就安心前往了。

从坐上公车起，母亲的思绪就开始飘散。在西单熙熙攘攘的街市里，娘俩一直手挽手随意地逛着。自从17岁离家，就难得有这样亲昵的景象了。俩人不时还在小吃店坐坐停停，松弛惬意。终于，从西单闹市里挣脱出来，踏上了可以遥望天安门的西长安街。

冬日傍晚，冷风瑟瑟，年近七旬的母亲坚持徒步走向天安门。

长安街华灯初放，一盏盏莲花灯，煞是优雅端庄，引得母亲有些激动，一边气喘地走着，一边念叨起年轻时初次来京的场景。因父亲六十年代曾在京读过大学，工作后恰逢文革期间有闲暇，便自豪地带着从未来过北方的母亲，扛着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刚满周岁的我，一家人故地重游。只是为什么选择冬天却记不请了。这些年，母亲时常念起北京的冷，经典的是北海的浪。一层层涌过来，在高峰处被速冻，形成浮雕般凸凹有致的冰面。再就是天安门的华灯。母亲说一辈子也不曾见识过这样好看的街灯，无论单盏，还是一排远望，都不能不为之动容。这样的心情牢牢刻在了母亲年轻的心里。当年，一家人就这样在广场上望着街灯流连忘返，直到遇见一对绣着荷花灯的小枕套，极奢侈地狠心买下后才肯回转。记忆中，我一直枕着这个枕套，夜夜在荷花灯的陪伴下度过儿童时代，直至枕套发白褪色，人渐渐长大。

路过新华门时，正巧赶上降旗。母亲感慨，这样年轻的小战士们能从边远山区走来，常年护卫国旗，看似简单枯燥的工作，而在家乡却是何等荣耀。

待看到被华灯映亮的紫禁城红墙时，轮到我激动了。追随父亲的足迹，八十年代中期，我也来到了向往的北京，在父亲的母校读书，因此和天安门、红墙又续前缘。曾经，就是在这红墙根的石板坐上，我和他心心相许。当夕阳把花样树冠斜映在红墙上时，疑幻疑真，被他温存地揽在怀里，心里淤满了太多的少女情怀，懵里懵懂无故落泪。“傻孩子，你是喜极而泣！”他点醒了我，人生终于有了可以停泊的港湾，从此不再漂泊。

在傍晚车流霓灯中，盛装中的天安门渐渐明晰，而大会堂却已赫然矗立在眼前。母亲仰望大会堂一排巍峨的石柱，感慨当年，一家人手拉手却未能搂住那根石柱。体会母亲的敬仰之情，欣然要带她再次走近，可她却充满敬畏地说，“这样庄严的地方不好轻易靠近，你看有警卫”。只见柱子敦处小小地立着一位警卫，越发衬比出大会堂在母亲心中的神圣。

像朝拜者，不经历劳顿不足以表明敬意。搀扶着年迈的母亲，就这样一步步，在寒风中怀着热忱，在追忆中汲取温暖，一点点走近天安门，又一次站在了广场的中央。此时，广场上游客稀疏，不禁记起香港回归时的盛况。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顺着狂热的人群，盯着攒动着的脑后勺，脚跟脚尖地挪动。没有交通，没有捷径，只有人山人海，只有人声鼎沸。共同的标记是，无论长幼男女，人人手里紧握国旗，张张脸上扬眉吐气。周岁的儿子则是骑在丈夫的肩头兴奋地四望，手里高举的国旗不曾停止过挥舞。

环顾广场，最为凝重的是人民英雄纪念碑。中学课文里曾有篇有关纪念碑的文章，印象深刻的是底座浮雕。绕过高耸的纪念碑，目光落在了肃然安座的毛主席纪念堂。联想起前年回温州老家时，母亲曾自豪地带全家人去看市府新区广场，据说是仿天安门广场的布局设计的，看后感觉真是酷似，但总感觉缺了些什么。而今，重新伫立于此，猛然意识到其间的天壤之别---这里有英烈们忠诚的魂灵！

回转身来，可以从容地端详盛装中的天安门城楼了。母亲说，第一次扛着我来京的那个冬天，一岁的我，竟然一人手攥红宝书，高举胸口，悠然自在地倘佯到城楼下面，还不时翻阅一下红宝书，一脸庄严，逗笑了周围所有的人。母亲急中生智，即刻请来广场上的摄影师，抓拍到一组这样的镜头，永远粘贴在了我们家相册的中心位置。仿佛冥冥中的安排，三姊妹中，唯独我儿时到过北京，长大了唯独就我留在了北京。母亲也因此在父亲之后，又因我有缘再来北京，如今又因北京土生土长的小外孙延续着北京之行。看一眼天安门，便成为母亲每次行程的固定项目，因为母亲说，“每次看天安门都会有不同感受”。

几十年了，母亲从青年到了老年，在天安门留下了大半生的足迹。想来全国又有多少这样的普通百姓，怀着母亲般质朴的情怀，前仆后继地到此一游。再看广场上永远川流不息的人群时，似乎少了些漠然，甚至升腾起敬意……

和母亲一样，初来北京时，也是每逢佳节必会闹着去天安门，不去一趟，感觉这节就过不去。为此，还惹得丈夫和婆家人善意的笑话。后来在京蜗居久了，渐渐和很多北京人一样，熟视无睹地谈薄了。不曾想，蛰伏心底多年的天安门情结，却被年迈的母亲不经意地撩起，竟还链接到了朴素的爱国主义热情，自己也吃自己一惊！这不正是广播电视网络春晚等等主流媒体，不失一切时机要灌输给国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