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朋友iris sun写的游记,真情实感,文笔优美,我很喜欢.因为我写不出来. 经她准许,贴在这里,与朋友共赏. 在春日暖暖的阳光中,开着车走在发亮的柏油路上,路两边尽是青山翠岭,车里放着让你快乐的音乐,一种轻松会悠然而起。感谢造物主给了我们如此丰富的世界,我们没有理由唉声叹气,因为我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世界上无边无际的美。看!路前方的那朵白云飘得何其悠哉,我快乐的心越出了车窗,追随它远去。我忽然有了唱歌的渴望,不是小声而是大声地唱。我真羡慕我的朋友有嘹亮的歌喉,我的歌声太细气,不足以寄托我的感情。然而我是快乐的。 古城 洋人街不是我的向往,可古城是。在夜色的伪装下,那些才被翻新不久的城门和街道也显出了异样的魅力。地是青砖铺就,酒吧和店铺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古朴、协调,小巷中有挑着灯笼的客栈,隐约还有丝竹之声,恍惚间是步行于古代的城池,惟有活动于其中的人是现代的。我喜欢这儿的宁静与自足,就如同古城自苍山脚下一泻数里的街道,它有一种舒展和明媚。这儿的生活给人一种归宿感,人不是生来就为了忙碌不停的,闲适与宁静才能给心灵一块空间,才能让我们体会什么是真正的欢悦。梭罗真的很伟大,他一开始就抓住了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不象我,虽然早已明白自己的需求,却总在仰望着卡夫卡笔下的那座城堡,欺骗自己说:总有一天会到那儿。而生活往往将我们推向了另一个方向,生命就这么流逝了,我们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做一个古城的居民应该很惬意,清晨早起,吸一口凉凉的空气,之后打扫庭院,然后挽一个篮子徜徉于集市------那该是我晚年的生活。这个酒吧的柠檬水很正宗,听说咖啡也不错,酒吧是洋人的玩意儿,所以喝咖啡才更匹配,可惜我喝了那东西睡不着觉,这个“酷”还是别扮了吧。我一面想着梭罗,一面喝着柠檬水和酸奶,犹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精神的自由和物质的羁绊是一对矛盾,我要做自己精神和意志的主宰,可是柠檬水和酸奶多么好喝,汽车和宾馆的房间又是多么舒适啊,我奔走与两者之间,内心燃烧着爆裂的渴望,表面却风平浪静,我感到自己成了一个四不象。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抱怨什么,我不是在抱怨,我是在怜悯自己,那个坐在酒吧中装腔作势的,已经到了中年的家伙。看来她应该经常到这儿来,想想自己,想想未来。 梨花盛开的村庄 茈碧湖,大理洱源的茈碧湖,听说过吗?一定没有。从前我曾经去那儿作过一次无聊的旅行,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茈碧湖的岸边除了阳光和零星的几株柳树再没有别的,一条光秃的山脊环绕在湖边,只有闷热和厌倦。即使你怀抱一腔热情来到这儿,也会给这闷热困住了,打不起精神。这次不同了,据说有梨花,而且是成片的,虽然对于这个传闻多少有些半信半疑,我还是决心再去看一看。果然树多了,可全与梨花无关。岸边的水更差了,已经有些浓绿,没有了从前的清亮。虽然才是春天,可茈碧湖的阳光仿佛就是比别的地方强烈,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实际上我已经对梨花不抱什么希望,可一问,居然有,在湖的那边,要坐船。 船驶离了岸边,水渐渐好了起来,到了湖中,已经碧绿得言语难以形容,那是种毫无杂质的绿,透明的绿,犹如玻璃的边缘。离对岸还有好远就已经看见了村口那一大片梨花,可惜来晚了一些,梨树已经长出了一些树叶,梨花的颜色也没有那么白了,可它毕竟是一片林子,一片真正的树林,而且就在水边。这里的岸边水质完全不同,细长的水草在水中随波招摇,阳光甚至投到了水底的石头上。让我更加欣喜的是这里的色彩:村口小路两侧残破的土墙闪烁着金红,梨树林浅绿杂着暗白,树叶与花朵几乎遮没了碧蓝的天空,射在树身上的阳光不仅撒下一地斑驳的暗影,还给空气中添加了一抹轻薄的嫩绿。配着近乎黑色的树干,褐色树枝作成的栅栏和树林后面农家院落的灰瓦白墙——— 一幅绝妙的乡村风景!梨树下有椅子有吊床,远处麻将桌那儿一阵喧哗过后,四周重又归于宁静。这个村子是一条土路的尽头,和其他的村寨隔得很远,也和喧闹与躁动隔得很远。走入村中,你一下子就进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没有竞争,没有焦虑,只有穿过林间的风,梨花丛中的鸟语,栅栏外悠闲自在的耕牛和一颗平淡的心。何必再去想什么呢!桌椅就在树下,可以吃饭也可以喝茶,还可以什么也不干,那就躺到树下的吊床上去吧,在那摇篮般的晃动中做一个染着花香的梦。 金岛 我是在傍晚的斜阳中登上这个岛的,它离岸很近,只有几分钟的船程。岸的这边是一个叫做双廊的颇为热闹的小镇,由于热闹,大概也由于是施肥的季节,它本该充满古雅情调的街道却充斥了太多的人畜和垃圾,空气中总有一种让人不快的气味。可是只要几分钟,你就来到了迥然不同的世界,它洁净,甜美,安宁得逼人。只有涛声,蚊子的叫声。没有风,一种类似茉莉的花在傍晚的夜空中散发着香气。我跟着前来引路的农家主人来到了岛上一处别致的居所:一所依着山石而建,经过了精心安排与处理的农家小院,一个“土”与“洋”的结合体。它的屋子是典型的农舍造型,一应木的东西几乎都未经油漆,甚至未经处理,保持着木头粗糙的本色和外观,院落中有花、有树、有水,只是布局上有些杂乱。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它的很多细节:门廊上看似随意弃置的山乌龟居然大似南瓜,而且不用埋在土里就能长得爬满了屋檐;刷牙的时候会有白鹭在你的对面悠闲的散步,全不把人当成一回事;还有院中草地上充当垃圾桶的有些歪扭的瓦缸,它象是一个陶匠的失败之作,却远比一个圆整的瓦缸更加讨人喜欢。你知道这些都是刻意而为,却又似乎漫不经心,这正是自然与艺术的交汇点。当我们被现代的文明缠得疲惫不堪的时候,自然,贴近自然的风格就成了精神的甘泉。哦,我还忘了很重要的一点,这里没有电视,没有卡拉OK,当这种东西来到世界上的时候,我为增加了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而欢喜,可当它如肆略的野草无所不及的时候,我憎恨它。它夺走了很多旅行与度假的乐趣,把精神的放松等同于无聊的游戏。我终于逃开了电视,可却没有逃开麻将,那一夜,就在我的房顶上,仅仅一层木板之上,一群人把麻将搓得震天动地,还有人把喝剩的茶水泼在地上,那水顺着木板的缝隙滴到了我的脸上,尽管如此,我依然睡得很香,我只是挪开了枕头。 人仔细地观察过黄昏的海面吗?它当然不是千篇一律的。属于我的那一片黄昏的海面充满了神秘,靠近苍山的那一面,天幕已经变为灰黑,只有一缕阳光挤出云边,撒出些许金黄。水面把这种色彩柔化了,水中没有了云与天空的清晰边缘,只有一种被水化开了的色彩。在灰黑的上面,金黄变成了纯黄,在纯黄的上面一只小舟缓缓而来。这不是我意象化的点缀,而是真实,它是送鱼到岛上的小船,现实有些时候确实完美极了。那抹纯黄渐渐淡了,岛上的两株大榕树快要成了一团暗影,蚊子的吵闹越来越响,不能再呆在山顶了。没多久我就已经坐在了山下的水边,即使对我这个不善爬山的人来说,这山也算不得一座山。 天完全黑了之后,我才吃着了晚饭。那是在一座石崖之下的一个名为“野橱”的厨房中做出的饭,全是地道的乡村口味,没什么看相可吃起来感觉不错。奇怪的是山下居然没多少蚊子,这一点可太重要了,不论多么美的景致,要是被成团的蚊子围着,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一只肥胖的旱鸭子在我们的身边自得地走来走去,神情之间有一种乡绅似的满足,这种生活对它来说是不是算得上天堂了呢?虽然终有一日它还是逃不脱一死,可做一个乐观主义者会更好。我们人类同样也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降临,我们不也把每天的日子过得欢欢喜喜的吗?瞧我,在春夜的凉风中,对着这明月和星空,我有什么可忧愁的呢!门外水面已经漆黑一片,漆黑的远处有排列整齐的灯光,那是另一个世界。我的世界里只有涛声、睡眠和------要是没有麻将就好了,它是让我想起外面那个世界的唯一东西。 天池 真的逃不开麻将吗?不!我找到了一个没有它的地方,云龙的天池。它也许不是永远没有而只是我去的时候没有,因为坐在门廊上的几个青年男女居然只是在聊天。我不想也不能剥夺他们在偏僻之地的有限乐趣,所以越发庆幸自己来得是时候。除了另外两个搞摄影的人,没有更多的人呆在这里,我又可以狂妄地把这里称作我的了。我诚实地说,它,这儿的景致没有我想的美:那一直覆盖到水边的森林全是大小均匀的松树,让人觉得那是人为的而不是天生的;还有那水,它该碧蓝得透明,而不是绿中带黄。可是,我们干吗要那么挑剔?大自然不是按照我们的意志生长的。当你去掉了成见的时候,美也就俯拾皆是。夕阳下水边的那株盛开的梨花难道不美吗,还有湖湾里金灿灿的枯草。春天已经来了,冬天却迟迟不愿离去。这种美,若不是在这高山之颠是万万看不到的。 夕阳飞快地走了,风中的寒意浓了起来,让人有些瑟缩。餐厅是很好的避风港,那儿有湖里捞上来的鱼,用厨房里那个老太太的话说,“鱼肉嫩得跟豆腐似的。”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吃呢!(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上天饶恕我)那天晚上吃到了鱼,还有山上的蘑菇。一个小姑娘告诉我那是她们用自己的办法保鲜的,吃起来竟跟新鲜的一样。咸菜也很特别,豆豉有些微酸,就着鱼汤,让人吃得不会饱。吃完饭走出门外,想去看看湖边,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以外只有星星分外地亮,看不出水面到底在哪里,本打算在湖边好好体会一下山夜的黑,体会一下没有电的时候人们是怎么过的,但实在是太冷了。 早晨,又一个早晨带着暖暖的阳光来了。空气清新得让人振奋,这是那种让人充满了活力和自信的早晨。由于是山顶,阳光很早就照到了草地上,这时的阳光友好得可以睁大了眼睛和它对望。天空很蓝,有一两朵散漫的白云。森林中飘着松树的气息,松针厚得踩上去充满了弹性。松林中间或夹杂着一株山茶,它那满树深红的花朵在一片绿中尤其地耀眼。我向来以为山茶是俗气的,那红绿的搭配犯了色彩的大忌,但自然远比我们要想得更周到,当那花瓣的深红显出一种透明时,那种厚重的俗被化解了。它们那么鲜艳地开着,像是绽裂树身的激情,热切地拥抱着春的早晨。我是多么的无知!已经不止是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的浅陋,幸好在自然的跟前我还能有一颗谦逊的心。由于光线的原因,湖水看上去呈现深蓝,一群野鸭从湖湾里飞了起来,然后落到更远的地方。我找了一块干爽的草地躺了下去,看着天上的浮云,一个念头升了起来:孤独真好!在这样一块地方,你不需要别人,那样就不会有人等你吃饭,等你上车,总之不会有人等你。不会有人用最大的耐心默默地坐在一旁,给你一种心理压力,哪怕其实别人并没有不耐烦,你还是会有压力。我不喜欢压力,我知道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喜欢飘着云朵的天空,很少有人喜欢只是这么躺着,什么也不说。当你凝神注视那些云的时候,天空便离你越来越近,越来越低;你感到自己的身体融化了,渗进了土地,在你的身体上长出了树,落满了叶;你觉得自己成了地球的边缘,随着天空的云一起旋转;你的灵魂飞出了身体,在无限的空间中遨游---我没病,我清醒着呢,有人叫我该走了,我喜欢孤独,可我终究不是孤独的,而且除了哲学家,没人喜欢永久的孤独。 诺邓村 我的故事该完了,还剩最后的一次感动,它发生在那个叫作诺邓的小村子里。那个村子是真正意义的山村,在一面算不上高,却算得上陡的山坡上,红墙灰瓦的房子一直盖到了山顶。据说它是一个已有上千年历史的白族村。摄影者和画画者钟爱这个地方显然是为了它那厚重的色彩和浓郁的古意。我呢,我为什么而来?才看见村口那砂石铺就的小道,一大片童年时的记忆就向我涌来:我六岁的时候,父母被送到了乡下劳动改造,那个村子的路和这里何其相似,只不过这里的路是蜿蜒而上,穿行于越来越高的房屋的缝隙中,而那里的路却是在平面上延伸,消失在密密的墙壁和屋顶之间。诺邓村口的小道两边就连墙壁也是石头垒就,有仙人掌、小树和杂草自石缝中长出。阳光在小村的墙上、屋檐下、院落中作着色彩的千变万化。烈日下的红墙,散出更多的光和热,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村子中静悄悄的,人大概都到地里做活去了。一道古旧得发黑的门虚掩着,我凑了一只眼睛上去:三平方左右的天井之后上几级台阶就是堂屋,一个老人在里边忙碌着,她看上去很和善。我轻轻敲了敲门,她立刻走了过来。我说想进去看看,问她可不可以,她有些茫然,看来她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只好再次边说边比划,她懂了,满脸是笑地说:“来我家玩,进来,进来。”我推门进去,一股荫凉立刻浸到了心里。那房子有两层楼,堂屋是开放式的,如果不是为了采光的需要,那三个平方的天井本来可以不要。坐在堂屋中向上望去,天只剩下了一小块。一束阳光从那儿照了进来,射在堂屋的地上,正好在那块阳光之中,放了一簸箕鲜红的辣椒。由于厨房只相当于附属在房子身上的一个棚子,生火时的浓烟可以在那狭小的天井中四处乱窜,四壁都给熏得黑黑的。老人安顿了我们之后从桌上抓了两个杯子就进厨房去了。可是那杯子确切地说是两个用过的罐头瓶子,原本都装得有茶。我不禁一阵担心:老人会不会直接在那杯子里放上茶叶就让我们喝?我憎恶自己这种城市人的恶念,可一想到要用沾过别人口水的杯子喝水,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还是让老人别为此忙好。 我走进厨房,恰好看见老人不仅仔细地洗过杯子,而且还在用刚烧开的水烫。我在心里骂自己:可鄙的城市小人!老人端了茶来,又问吃过午饭没有,如果没有,她做饭给我们吃。她的话绝对发自真心,甚至说没吃会比拒绝更让她高兴,可惜我的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临走我在她的围裙兜里塞了十块钱,心里充满了做善事的崇高,可没想到她竟然坚决不要。我情急地对她说了一大堆高尚而且恳切的话,她才千恩万谢地收了下来。我决定要把善事进行到底:给她照一张照片。这也许会成为她晚年的一件乐事,让她反复地对人去讲。即使这个村子离县城不算太远,交通也不算太落后(有一条农用车能走的土路通进村子),但对于一个不算富裕的农村家庭来说,一个老人能坐在家门口照相毕竟是很稀有的。我让孩子站到了老人的身边,她们就像真正的祖孙那样亲热地照了一张照。我很遗憾她真正的孙女还没有放学,要不也许会让这件事更加圆满。老人对于我的这种体贴感激万分,掏出那十块钱来又要还我,我当然不会把钱收回,所以匆匆告辞,一下子就跑出了一大截。但是老人气喘嘘嘘地追了上来说:路走错了。经过指点,我们已经明了该怎么样穿越这些迷宫般的房子。可老人还是不放心,依旧跟在身后,送了一段又一段。我突然有了一种羞愧:城市小人的那一点廉价的恻隐之心和那张只是承诺了要寄给她的那张照片就换来了如此祖母般的牵挂。我像一个花了三块钱就买走纯朴的农家妇女的传家之宝的贼。我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希望她早一点停住好减轻我心里的压力。我感觉到她终于没有再跟在后面,暗自松了口气。下到山脚,一抬头,正好看见她刚刚转过的背。我恨自己没有在她转身之前向她再挥一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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