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重回丽江之一一个古城(上) 通常说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也不宜两次去同一地方旅游。 然而我还是回去了,回到那个曾经“让我安宁平静的地方”,因为我喝过溢璨泉的水。 因为我的灵魂有些疲惫,想回家。 一、一个古城 踏进古城,时光重回。 雪山、阳光、流水、鸟鸣、柳芽、四方街的五花石,喧嚣的游人、礼貌的小贩…… 我坐过的每个地方都在;摸过的每块石头都在;溢璨泉边,仍然摆放着供游人饮用的小碗;临水的酒吧,依旧五光十色,稀奇古怪。 自如地穿行于街巷间,我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却又时时在转角处迷路,时时不经意地想起,自己是个外来者。 这次一共转了三天,加上次的六天,九个昼夜,一样会迷失在蛛网般错杂的深巷里,找不到回去的路。结论:路痴无论到哪里,呆多久,照样是路痴。 其实,古城于我,始终是个象征;我于古城,始终是个过客,用我冷静的眼,看透它花团锦簇之后的苍白容颜。 很多东西都变了。 开酒吧的朋友不知所踪,杳无音讯;买过很多书的“高海拔”下落不明;“绿雪斋”离开了白马龙潭,据说搬到黑龙潭;就连曾经背着一大篓菜匆匆行过四方街的纳西老妈妈,那样硬朗的老人,也在我离开之后不久过世了。 只有一户人家门上的红联告诉我,他们“沉悲严父去难留”的伤痛已经过去,守孝期满,除服之日到了。 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时光它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比时光更有力的是人手。 大研古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周扩散。没错,古城在扩散。老城之外,一座座仿古建筑拔地而起,不可否认它们都很逼真,巧妙地与老城连为一体,若是不看石基,几乎不能分辨——因为老城的房屋,通通都刷得那样新。 就连最偏远的巷子里,都有披肩挂饰乃至银器出售,天知道,那种地方只有喜欢搜奇的游客才会去。 更可怕是,我所能接触到的接龙般排开的店铺和客栈,百分之九十都是外地人。我落脚的那间客栈的老板娘,四川人,告诉我说:“原来的房东已经在新城买了房子,搬出去了。”与时俱进,这古城早已是块做生意的风水宝地,只不过包装得雅致一些罢了。 还是有不变的东西。 某天下午,我晃到一条巷子的拐角,坐在水边石栏上,躲在太阳镜后,盯着身旁那顶老树的树洞,数不停进出的蜜蜂的只数。背后是以前拍过电视剧,现在出售纳西民俗物品的民居,流水穿透尘世的种种嘈杂,潺潺流过身后。 这里比较冷背,来往的游客少,是居民们喜爱的通道,不停有背菜拎水果提油盐酱醋的男女老少来来去去。阳光下他们满足地微笑着,压根没有看过我一眼。没有任何人对我的行为表示好奇,似乎打从有大研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坐在这样的水边,这样的阳光里。 终于有人看过来,是游客;终于又有人看过来,不是游客是两夫妻,他们甚至停下脚步,互相交换意见。他们的声音清晰传来:“这棵树的树心肯定空了。”“是啊,蜜蜂都筑巢了。”他们看的是蜜蜂。 这就是那不变的——人心。纳西人的生活不会变,变的只是外在方式,在他们内心,固执和宽容依然存在,懒散和悠闲依然存在。他们以自己的另类生活,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来这里的每个人。 容纳整个世界,接受所有事物,坚持自我个性,相信自已。这些信念,清清楚楚地写在那些纳西老妈妈脸上,她们忙碌着,从容着,辛劳着,快乐着,虽然没有太高的文化,却能旁若无人地在丽日下放歌起舞,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数到进出品迭第三十八只蜜蜂时起身离开,同坐了几十分钟的旁边一衣着敝陋的老头,正出神地看一本杂志。老早在羡慕他了,这份本事我自愧不如,阳光太刺眼。只是这老头,从我坐下到离开,根本眼皮都没抬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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