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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7
白昼，葱茏的树林里充斥着蝉的聒躁，抑或是鸟类扑腾的翅膀擦动树枝的声音。群山是喧闹的，只是缺少人的气息，没有人，这种喧闹更显纯洁，更显真实。夜晚的皓月之下，模模糊糊可以看见近处高山黑黝黝的轮廓，飘渺而神秘，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影子。深巷中狗的狂吠让黑夜胆颤心惊。也许它看见了在夜中穿行的东西－－什么东西？我无法给予命名，也许是精灵，也许是鬼怪，也许是白日不敢出行的欲望。
我认为狗是一种灵物，能见人之所未见，脑袋里一定装有这个世界的另一副面孔，装有人的另一副嘴脸，不然为什么老是对人狂吠不已，哪怕是个美丽的女人？它能嗅出每个人的气味便是一个明证。正因为此，它便被人奴役了。在我所见过的地方，每条强壮或不强壮的狗脖子上都圈有一条绳索，在来回十步之内度过它的日日夜夜。
我看见过狗的悲伤。我确信那就是它的悲伤－－绷直了铁链望着远处油绿的草地，它的眼神，和它带着哀号的声音让我难忘，从此我对人类带有厌烦的情绪。
我怀疑人对狗的强悍是恐惧的，我自己就害怕一条强壮而高大的狗站在我面前，伸着长长的舌头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我，脑子里就会出现一张红色的大嘴咬着我身体的某一部位，尖而长的牙齿撕碎我的皮肉。我便想，也许我真有一副让它看了便厌倦的嘴脸。
人是精明的，我也曾听说过人被狗咬之后会患上狂犬症。他们发现了狗对人类的仇视，发觉了它粗硕的四肢里蕴藏的力量，便把它与身材矮小的动物配种，或者用人类自己发明的高科技改变它的基因，让它的嘴变得短小，让它长出洁白而蓬松的长毛,让它的身架和四肢永远也长不大。还叫它宝贝，给它穿漂亮的衣服，带它出去散步或旅行，甚至给它请护理医生。于是狗变让自己变得可爱起来，学会做人的各种姿式，以讨人的青睐。它果然不仇恨人类了，我就没见过宠物狗冲人狂吠过。人竟能改变仇恨他的物种并让它百依百顺摇头摆尾，这让我吃惊和害怕，这就是人封自己这万物灵长的原因，我却因此而更害怕人，害怕那颗搁在清瘦双肩上的一颗无所不能的脑袋。
我恐惧自己有一个和他们一样的脑袋，更恐惧我会被他们当作仇敌改造掉，并象宠物狗一样对他们产生深深的依恋。他们能够改变狗就一定能改变人，因为他们对人的了解更甚于狗，因为我也厌烦甚至仇恨人类。我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看我有没有改变，然后量量身高，看看有没有象狗一样缩短的趋势。走在大街上，我总是比别人矮半个头，而且体毛和胡子都很多，招人注目，有异类的感觉，这让我想起被改变的长毛狗，所以我的恐惧是有根据的。
最充足的理由就是我厌烦他们，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改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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